第221章(第4/5页)
程副将不走,张百户就会永远戍守在这儿,梨花说,“岭南北上,益州守不住会怎么样?”
“不知道。”
那时,他和城里的诸位将士都已不在,怎么会知道呢?
梨花没领会他话里的决心,又说,“日后你若遇着难事,可告诉芳娘子传达于我,若是力所能及的,我不会推辞。”
张百户感激涕零,“谢过十九娘。”
他是益州兵,知晓官府的事,梨花没道理不和他交好。
张百户还有事,坐了会儿就走了,梨花叫赵青山生火熬药,赵青山不太乐意,“三娘,药材贵重,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说实话,从昨晚到现在,他没觉得身体不舒服。
连隋氏说的指甲长得快的病症他也没有,是故不想浪费那些药材。
药材是梨花在荆州时囤的,一直堆在棺材里没用过,要不是赵青山是她堂伯,她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再贵重也比不及堂伯你重要,四爷爷还不知道你染病的事,要是知道,指不定多难受。”全族上下,辈分最高的就是老村长了,看他不动,梨花把药材给隋氏。
隋氏喜滋滋的接过药材,“谢谢十九娘。”
她不挑,凡是梨花给的,她都会吃。
于是劝赵青山,“赵家阿兄,十九娘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虽说染病的难民凶猛,但是跟畜生没什么不同,咱是人,生病哪能不吃药呢?”
“可我全身上下都好好的。”赵青山省吃俭用惯了,没有感觉不适,当然不想吃药,“会不会是抓伤我的难民没有染上瘟疫啊?”
难民的指甲都不短,没准他运气好,伤他的是普通难民呢?
梨花拍板,“我是族长,你得听我的。”
赵青山没了脾气,隋氏熬药的间隙,他想找点事情做,但外面的柴劈了,地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水缸里的水也是满的,甚至连院里的麦子都施过肥了。
他走了一圈也没照着事儿做,只得陪梨花坐在窗边等人。
“还是村里好。”他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百无聊赖道,“城里连打发时间的活都没有。”
“古阿婶勤快,走之前就做完了。”梨花撑着下巴,望着结穗的麦子问赵青山,“堂伯想回戎州是为了找堂姑?”
赵青山知道李解会告诉梨花这事,“你二堂爷死前最惦记的就是她了,逃荒那会,别的姑娘都回来了,就她不见人,那时你二堂爷就问我你堂姑是不是死了,我怕他伤心,说你堂姑有了身子,婆家的人找人看了是儿子不让她走,之后他就不问了,但无人时,他仍会念你堂姑的小名。”
因是最小的孩子,平日难免偏爱些。
二堂爷再老但不糊涂,饥荒年间,娘家人肯接女儿回家是帮婆家省粮,做婆婆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呢?
他偏头看了眼梨花,“你堂姑出嫁的时候就你这般高。”
放眼九州,戎州的个子不算高,梨花这两年窜得快却也只是普通身高而已,他小妹也是如此,“当时不该让她嫁过去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梨花说,“堂伯可想过你自己,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堂兄他们会愧疚一辈子,为人子女,最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堂姑要找,你的身子也要顾。”
赵青山一愣,“那几个臭小子懂什么。”
几个孩子皆已成家,哪儿会惦记他这个老东西,有心反驳梨花两句,脑海里不知怎么浮起赵广安的脸来,赵广安那人缺点一大堆,但极其孝顺。
梨花是赵广安带大的,自然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所以梨花哪儿晓得他的烦心事啊。
许是太无聊了,他竟跟晚辈拉起了家常,“你会嫌你阿耶偏心别人不疼你吗?”
他家几个小子就经常骂他偏心,以致鸡毛蒜皮的事就算得清清楚楚的。
梨花不可思议的歪头,“我阿耶最疼的就是我啊。”
“......”
小姑娘打小就是被偏心的一方,只有别人嫉妒她,哪有她嫉妒别人的?惊觉问错了人,他略微尴尬的抓了下后脑勺,又问,“你阿耶和你大伯他们经常吵架吗?”
“我阿耶倒是想,但吵不赢啊,我阿伯是兄长,说着说着就会打他,他害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他吵?”
“......”
这广安,挺有自知之明啊。
“你阿耶为何这么怕你大伯?”明明三婶最疼的就是他,只要他嚎上两嗓子,三婶就会帮他出气的啊。
梨花也问过赵广安这个问题,赵广安的回答是,“他打人可疼了。”
赵青山听得好笑,“你阿耶要是不斗鸡输钱,你大伯哪儿会打他?”
十里八村就没有不骂赵广安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幸好输的钱不多,要是学那些赌鬼,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都有。
想到梨花小时候的模样,赵青山忍不住摸她的头,“你啊,含着福气出生的 。”
她让赵广安戒了赌。
梨花骄傲的挪了挪屁股,“我阿奶也这么说的。”
她生来就有阿耶宠着,时下流行的吃食,流行的衣服款式她都有,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刻意讨好谁,别提多轻松自在了,她和赵青山说,“堂伯你也是有福之人。”
赵青山笑了笑,“可不是吗?”
若没福气早死了。
叔侄两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芳娘子和古阿婶回来看到锁开了,以为家里进了贼,张嘴就要喊隔壁的士兵,端着药出来的隋氏见两人站在门口,及时出声,“是芳娘子和古嫂子吗,十九娘在屋里等你们。”
古阿婶推门一瞧,见梨花坐在窗户后,喜不自胜道,“十九娘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
古阿婶有好多话想说,进门嘴就没停过。
荆州难民进城后乱咬人,严重的还吃生肉,连衙门里的人都咬,官府见势不妙,将所有难民都关起来,谁知他们自相残杀,杀完后还剖尸,给官府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更可怕的是,普通牢房对他们不管用,他们会啃牢房的门,啃不动就用蛮力撞。
牢房的狱卒全死了。
狱卒的家人要衙门处死他们,衙门拖着不行动,任由那些难民报复狱卒的家人。
“十九娘,城里要乱了。”古阿婶悲痛的说,“程副将是武将,不管衙门里的事儿,以致许多人都遭了难民的毒手,有些还活着的,也要被送去跟难民住一起了。”
同情那些人的遭遇,古阿婶落下泪来,“眼下的益州,比当初的戎州更叫人绝望。”
被困戎州城时,她们找不着人求助,而这儿,有戍守城门的将士,有主持大局的官吏,百姓仍活在水生火热里,“这世道,当真不给我们女子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