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还未走近,浓浓的腥臭味便扑鼻而来。
脚下黏哒哒的,抬脚还能听到噗的声响,梨花戴上口鼻巾,小心缩起肩不碰挂血珠的枝桠。
雨似乎小了,不知是不是刚刚罗四的话,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眼天。
天是黑的,黑得不见雨,她紧张的喊了声,“罗四,雨是不是小了?”
话落,只剩火星子的火把重新燃了起来,罗四的声音钻入耳朵里,“是小了。”
猜到梨花害怕,他还特地高举着火把照了下头顶。
这一照,就照见了四周的腥红,枝叶上沾着黑红的血,罗大郎他们站在血泊里,眼睛紧紧闭着,罗四快速跑过去,“阿兄...”
其他人各自跑到兄弟旁,反复喊他们。
良久,罗大郎睁开眼,那双充血的眼眸平静无澜,“我们没事,十九娘,这只虫子怕是有人故意养来对付嗜血者的。”
梨花立刻想到北边山岭,戎州的岭南人覆灭就是他们干的,知道岭南人没死绝又丢了虫子来?
但有些地方说不通,“回去再说。”
她看了眼被’五马分尸‘的虫子,“它死透了吗?”
罗大郎点头,他的衣服脸上全是血,朝河流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想去洗一洗,刚转身,目光顿时一凛,“那..边..有人。”
’人‘字还未落下,人已经钻进树丛不见了。
其他嗜血者嗖的冲出去,不多时就拎着个邋遢的人回来,“他...”
其他村民也来了,自认经历过血腥的他们啥也不怕,结果一靠近就哇的吐了起来,“怎么这么臭?”
梨花注视着嗜血者扔地上的人,“哪儿来的?”
他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斗,破烂的衣服下看不到完整的好肉,全是血色的疤,头发像雨水冲刷的茅草,盖住了面前的脸。
来历不明的人,宁错杀也好过养虎为患。
那人扭着半边身,脸朝下,梨花问了两遍他都没吭声,索性跟嗜血者说,“杀了。”
“别...”地上人伸了伸手,“三娘,是我。”
他颤巍巍扒开额前的湿发,露出一张长满脓疮的脸,“三娘,我啊,大伯。”
“大伯?”梨花拧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双眼,眼睛往外凸着,眼球四周尽是发黑的血,比当初的罗大郎他们还要恐怖。
赵广昌往前爬,刚一动就被人按住了肩,他忙说,“是我,你让我去荆州,哪晓得半道遇到逃难的难民,我不小心被咬了染了瘟疫,害怕传染给你们,只能躲到戎州来。”
尽管这样,按在他肩头的手并未拿开。
不得已,他撩起裤子,“你看我的腿...”
赵广昌的腿在荆州伤的,痊愈后亦有疤,面前的这条腿除了疤还有许多伤,看颜色是最近留下的。
梨花问,“堂姐呢?”
赵广昌放下裤脚,流脓水的脸泛起几丝温情,“荆州难民凶残,我哪儿舍得让她涉险,见势不妙我就将她藏起来了。”
“她人呢?”
“在青葵县。”赵广昌说,“以前她一直念叨着进城陪我,奈何你阿奶不让,眼下偌大的戎州就我们父女两,我就带她回青葵县了。”
“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要我打探岭南人的踪迹吗?经过此处,见远处亮着火把,以为岭南人来了,这不躲起来想确认吗?”赵广昌眼仁不自然的歪斜,眼皮跟着一跳,布满雨水的脸诡异非常。
他挣了挣肩,质问桎梏他的人,“还不快松开?”
嗜血者纹丝不动,梨花亦没表态,直到赵广昌外凸的眼睛再次歪斜她才说,“益州城乱了,我带百姓们来这儿安家,她们忌惮生人,还望大伯你体谅...”
赵广昌表示理解,谁知梨花转头就叫人绑了他的手脚,“三娘,这是作甚?”
“大伯你的病看上去很严重,我叫大夫给你瞧瞧...”梨花示意嗜血者将赵广昌带回去。
刚到地里,赵广昌突然抓自己的脸,鼓起的脓包混着血往下流,给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吓得哇哇大叫,“十九娘,他这是怎么了?”
荆州难民也有毁容的,却不曾像赵广昌自残。
而且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满脸乱抓,抓完脸抓脖子,露出大片腥红的肌肤,这让村民想到了同样感染瘟疫的人,“十九娘,他还有得治吗?”
“问过大夫才知。”
赵广昌的模样委实恐怖,梨花叫人将他的脸用箩筐罩起来。
抄家伙出来帮忙的村民越来越多,梨花喊,“解决了,大家回家睡觉吧,有事明早再说。”
筐里的赵广昌安静下来,到大草篷后,嗜血者拿走箩筐喂他喝药,他再次癫狂得乱挠,梨花与他隔着距离,“大伯,喝药了。”
赵广昌的眼疾似乎很严重,频频往外倾斜闪烁,眼皮也一跳一跳的。
罗四问大夫,“看得出怎么回事吗?”
两位大夫无地自容的摆手。
若看得出病症,就不会对瘟疫束手无策了。
赵广昌抗拒吃药,每当药碗靠近他脸颊时,他立刻偏头躲,几次后,梨花吩咐,“摁住他的头,强行灌药。”
“不...不行。”挠脖子的赵广昌咬着唇,快要跳出眼眶的眼仁直勾勾锁着梨花。
梨花语气强硬,“灌药。”
半碗药,灌进去没多久赵广昌就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罗四太清楚他捂肚子的缘由了,于心不忍的说,“他撑不住会死的。”
凡事要循序渐进,突然进药,只会让赵广昌生不如死。
赵广昌在地上滚了几圈就拽着铁链往两边拉扯,似是想用蛮力挣脱出来,梨花面无表情看着,“先看看他的病到哪种程度了。”
铁链被他拽得铛铛响,不过片刻就没了动静,他像死了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了?”罗四拧起眉,一脸凝重。
罗大郎弯腰查看,然而就在探他鼻息的刹那,晕厥的赵广昌骤然睁眼,抓着罗大郎的手臂就给了他一口。
任罗大郎动作再快也没躲开。
眼看鲜血顺着赵广昌的嘴角流下,罗大郎按住他脑门,使劲往后一推,这才挣脱了他的牙。
“十九娘,大东家不对劲。”罗四看着兄长流血的手臂,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没有理智了。”
在乌蒙县时,阿兄也有不认人的时候,但只要如愿喝了血就会清醒,赵广昌尝到了血的滋味,没有吸吮不说,神色反而愈发疯狂。
梨花也发现了。
除此,她总觉得赵广昌的话有问题,他出现在这儿就有点奇怪,单独将赵文茵留在青葵县更奇怪,要知道,荆州难免外逃,他就不怕赵文茵落到难民手里?
“大伯...”她微微屈膝,居高临下的望着张牙舞爪的赵广昌,“堂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