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汤九双眼放光,“能御敌能遮雨,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避难所了!”

赵大匠想得没有那么长远,但看他神情激动,不由得高声附和,“对,有了船,咱还能远走海外!”

市面上的舶来品流光溢彩工艺非凡,可见那儿极其繁华,若真能前往,以众人的勤快,还怕没安生日子过?

他昂起头,高高眺向河面,双眼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四周蝉鸣好似静止了,荒草葳蕤的河边,只有他和汤九澎湃的呼吸声。

梨花注视他们片刻,心跟着飘向那富庶遥远的海外,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这样,我再找些人来帮忙。”

四爷爷卸下族长之位后便沉迷木工,请他来造船的话,也许能造出来。

想着,她摇扇往回走,与两人道,“造船所需木头无数,你们暂且搁置手里的活,专心伐木,造船的事等我拿到图纸再说。”

汤九仍有些恍惚。

他与同窗们数次乘船出行,但逃难时竟忘记能走水路了,如若不然,哪至于颠沛流离仍无归处...

“还想呢!”回过神的赵大匠捶他左肩,“地儿再好也得咱有本事到才行,还不赶紧拿了刀随我去砍树!”

汤九肩膀吃痛,理智瞬时清醒,再看梨花渐渐走远,心情更为复杂了。

当时他带家人走水路逃难的话,是不是就遇不到十九娘了?

赵大匠从装刀具的筐里挑了两把乌黑锃亮的,一把递给汤九,“拿着。”

汤九叹息一声,盯着手里的砍刀看了又看,“干什么去?”

“砍树啊...”赵大匠踢开挡路的箩筐,往松树林的方向走,“亏你还是秀才呢,十九娘的话是一点没记住啊...”

汤九跟在他后面,穿过两块田埂后,气喘吁吁道,“这个时候?”

烈日曝晒,他不怕中暑?

他仰头感受了下日头,突然往回跑。

赵大匠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汤九以扇遮阳跑去的背影,他大叫道,“好你个汤九郎,竟敢偷懒,信不信我跟十九娘告你的状。”

汤九头也不回,直至跑回树下才摇着扇子回,“随你!”

他宁愿挨骂也不想顶着日头干活。

赵大匠恨得咬牙,觉得汤九笃定他不敢告状才有恃无恐,不禁大骂,“天打雷劈的,十九娘好心收留你们,安排点活你竟推三阻四,呸!”

上气不接下气的汤九并不恼,“活着才能为十九娘效力,赵大匠,我劝你先回来,等晚点再进山,否则热得中了暑就遭了...”

“胡说八道!”赵大匠冷哼,“你当我像你弱不禁风呢。”

说完掉头就走。

他又不是大夏天没砍过树,哪回中暑了?

哼哼哧哧的穿过田埂,村道,越过艾草丛,站在进山的小路上时,渐渐喘不过气来,心也咚咚咚得跳得厉害,喉咙也干得厉害。

手往腰间的竹筒一抓,顿觉眼前发黑...

隐隐的,听到不远处传来汤九烦躁的怒吼,“慢点啊,小心中暑...”

后面的赵大匠听不到了,待他意识回笼,浓郁的药味涌入鼻尖,接着是满天婆娑的树影。

“醒啦...”簸箕边收药丸的隋氏看他睁着眼发呆,朝屋里喊人,“三东家,赵大匠醒了!”

须臾,赵广安端着个有缺口的褐色小碗出来,“快,试试我新研的配方...”

赵大匠大为感动,撑着身下的竹床坐起,沙哑着声道,“谢三东家。”

赵广安摇头,“快喝吧。”

赵大匠嗅了嗅,没什么苦味,相反闻着很清凉,他仰起头,张嘴就是一大口。

紧接着哇的一下全吐了出来,“这...这什么啊?”

赵广安躲得够快,脸上并没被溅到药汁,因而好脾气的说,“药啊。”

赵大匠一脸苦色,“怎么是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赵大匠想了想,老实道,“说不上来,想吐。”

令人想吐的东西多了去了,赵广安记忆最深的就是逃荒途中发臭生蛆的死尸,不由得问,“尸臭味吗?”

“不是。”

“那是什么?”

赵大匠摇头,“味道很怪,以前没喝过。”

“里面有味药材可能来自交趾,没喝过实属正常。”看他满脸愁苦不愿喝,赵广安道,“这药治疗中暑有奇效,你赶紧喝了吧。”

赵大匠浑身没劲儿,喘气也累得慌,心知自己中暑了,于是再次尝试了下。

这次轻轻抿了一小口,仍觉得难以下咽。

但又不人拂了赵广安的好意,只能找话题聊,“三东家怎么会有交趾的药材?”

赵广安目光闪了闪,“你喝完我再和你说。”

因是同姓的缘故,赵大匠心里看赵家人格外亲切,于是捏着鼻子,强行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边擦嘴边问,“三东家去过交趾?”

赵广安不答,而是问他,“感觉如何?”

“还是想吐。”赵大匠压着心头恶心道。

见赵广安伸手,他恭敬的把碗还回去。

只见赵广安拿着碗走向灶房,喃喃自语道,“奇怪,莫不是族里弄错了?将寻常野草当成了藿香?”

“???”赵大匠人瞠目,“三东家?”

赵广安置若罔闻,嘀嘀咕咕的进了灶房。

赵大匠眼睛越瞪越大,食指伸进嘴里,欲把刚喝下的药抠出来。

隋氏见状,温声解释,“别怕,药里添味野草喝不死人的。”

赵大匠停了动作,胀红着脸道,“野草有毒怎么办?”

饥荒最严重那会,大家伙看到野菜就挖,以致好多人因吃错东西而丧命,他千辛万苦活到现在,不想这么简单就死了。

问完,感觉院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半晌,赵大匠看隋氏白着脸说,“好像,好像真的没想到这点。”

唰—赵大匠只感觉头顶一盆凉水泼下,泼得他浑身发寒,“那...那怎么办?”

他不会死在这儿吧?

隋氏又朝屋里喊了两声,声音明显比刚刚着急,“三东家,你熬的药会不会喝死人啊?”

“不能吧?”袖子挽到手肘的赵广安撑着窗棂探出头,“汤九没回来找我啊?”

汤九郎也喝了?赵大匠蓦地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景象,问隋氏,“汤九郎送我回来的?”

“是啊...”

赵大匠抓狂,黝黑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那他岂不于我有救命之恩?”

隋氏点头,“是啊。”

“那我岂不都得矮他一头?”

刨开荆州和益州那点事不谈,他一直打心眼里瞧不起汤九,是秀才又如何?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不如半大的孩子,做事也懒懒散散的,平日还爱贪小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