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他有意和黄四郎套近乎,黄四郎怎么会感受不到?

目光瞄过去,如实道,“我这儿没什么事...”

“黄叔呢?要我替替白三郎吗?”

黄四郎迟疑,“他没说便是不用吧。”

白三郎五官硬朗,看上去凶巴巴的,做事却极其周到,老人家憋不住尿,每天要尿好几回,白三郎从没不耐烦,便是夜间也贴心的用褥子裹着他爹去撒尿。

他爹慢慢已经适应了,换成其他人,

心里又会别扭不好意思。

与其那样,不如欠白三郎一个人的人情算了。

刘大心下失望,只得厚着脸皮寻赵广从说话,“二东家,怎么停下了?”

赵广从抱了两张竹席铺雪地里,正往上面铺草,听到这话,转身看他,“山里人多,咱若这么过去,被当成敌人怎么办?”

而且以他对赵大壮的了解,地下河附近肯定有陷阱。

他惜命,可不想冒险。

刘大不知道赵家为了抵御敌人做过什么,仍是不解,“谁大框小框往山里带啊?再说了,三娘子有特技,派几只乌鸦回去传信就好了啊?”

草铺好了,赵广从轻拍两下,喊喂牛吃干草的梨花坐着休息会儿,余光斜着刘大,“三娘子用得着你教?”

刘大被堵得哑口无言。

赵广从冷着了,一屁股坐下,双手伸至腋窝下取暖。

手暖和了些,见刘大站着不动,语重心长道,“三娘能任族长,自有她与众不同之处,她说什么咱照做就是,想那么多干什么?”

刘大点点头,一副如醍醐灌顶的模样。

赵广从靠着树干,准备小憩一会儿,刚阖眼,旁边的草突然塌了下。

睁眼一瞧,竟是汤九郎,顿时不悦,“你怎么来了?”

为了方便清点人数,哪些人走前边,哪些人走后边是早安排好的,汤九郎是新益村人,分到胡大他们阵营里,此刻怎么会来这儿?

汤九郎怀里抱着被子,坐下后,脸埋进被子里,声音略显含糊,“胡大他们手里没草了,我来这儿坐一坐。”

“......”赵广从不喜,却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只道,“你坐了三娘坐哪儿?”

“三娘子过来我让她。”

赵广从无话可说,索性由着他去了。

熬药时,惧冷的人们生了火,互相靠着睡觉,赵广从嫌麻烦,腋窝夹得紧紧的,快要睡着时,忽然听到了簌簌的声音,同时听到汤九郎哀怨说下雪了。

山里的雪如疾风骤雨,又密又凶,他瞬时睁了眼,大喊,“下雪啦,别睡觉。”

手撑着树干站起,吆喝着朝人堆走去。

雪天睡觉容易冻死,这几日发生过好几起了,赵广从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林。

雪一来,风就更大了,地上的柴火很快被风刮飞,火星子没入雪地,嘶嘶嘶几声便彻底熄灭,梨花顺着牛背,脸色也变得严重,“罗四,白阿六,你们去帮二伯。”

两人应是,随即追着赵广从的背影跑了。

雪越来越大,渐渐模糊了视野。

赵广从回来时,眼角铺满了雪,“三娘,雪太大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话音刚落,前头树上飞过道黑影,鲁小五双手趴着树,声若洪钟地喊,“十九娘,你堂伯让咱们过去。”

梨花看向赵广从,后者搓搓手,忙转身招手,“收拾好行李,走咯。”

他亲力亲为惯了,怕后面的人被落下,迈着沉甸甸的步子往后去了。

梨花和李解把盐桶架在牛背上,自己牵了牛绳往前走。

雪落在她眉睫上,像裹了层霜,鲁小五跳下地,要背她,梨花摇头,“没多远了,我自己走吧,我堂伯他们可好?”

“好着吧,我急着回来传话,没和他多聊。”

“你看到他时他在干什么?”

“铺草,他们设的陷阱被野猪破坏了,他带着人来补陷阱。”风雪交加,说话只能用吼的,鲁小五声嘶力竭道,“雪太厚了,他们走不快,便在前边等我们。”

山里起雾了,大雾萦绕的深山,光线越来越昏暗。

明明没多远的路,硬是走了许久。

赵青山举着火把,扛着锄头,和几个口鼻遮严实的青年站在白茫茫的荒草前。

梨花想喊人,一张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

赵青山沉默的走上前,牵了梨花的手就往前走,“雪大,别说话。”

和他一起的青年们默契的走向后头,梨花不知他们事先怎么商量的,片刻后,她绕过蓬松的草地,站在了一块石头上。

江面结冰,但底下仍有流水声。

赵青山放下锄头,抬手拍飞梨花兜帽上的乌鸦,“累着了吧?”

“还行。”梨花跺跺脚,目光望着不远处的石梯,“那条石梯路是堂伯你们铺的?”

地下河的入口就在面前,上次来时,这儿是块坡,坡上草木葳蕤,要抓着树上的藤蔓才上得去。

而现在,杂乱的草木被劈开了条石梯路,路两旁还立着栏杆。

赵青山骄傲,“不是我们还有谁?”

他指着入口上方,“乌鸦歇息的藤蔓也是我们布置的,都说乌鸦不吉,有它们看门,不信益州人敢大摇大摆往里冲!”

说着,刚刚飞走的乌鸦又立在了兜帽上,赵青山欲抬手,梨花拉住他,“这乌鸦认人。”

赵青山瞠目,“它...”

不知想到什么,他再次将其拍飞,看它飞两圈又落到梨花头顶后,眼睛顿时亮起来,“你怎么做到的?”

“江先生教了我曲子。”

南陵的事梨花和赵青山说起过,之前在东高村,梨花还教过他怎么吹曲,他对着养蛇的罐子吹过,并无什么用处。

他不由得怀疑,“难道我养的蛇不喜欢听曲?江先生可好教了其他法子?”

“没有了。”

“哎,可惜了,江先生要是活着,我非拜师不可。”赵青山叹息声,忽然挤着眼睛道,“你看看入口上方还有什么?”

入口的位置较高,又被斜长的树遮住了些,梨花仰头望去,只注意到黑黢黢的乌鸦,以及晶莹剔透的雪。

“还有什么?”

“猜你就看不到。”赵青山神秘兮兮道,“还有我养的蛇和蝎子。”

梨花仔细看了看,老实道,“我看不到。”

“看不到就对了。”赵青山笑没了眼,“这样谁来谁找死。”

梨花没养过蛇,却也知道蛇要冬眠,不由得问,“冬天的蛇还咬人吗?”

“怎么不咬人?”赵青山一板一眼道,“我喂了它生血,益州人来了,它闻着味儿也会咬他们的。”

梨花微微蹙眉,有心细问,但后面跟上来的人连连发出哇哇哇的感慨,她只能将话题压下,说起眼下的正事,“竹筏还有多少?能安顿四五千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