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现在立马给我躺下!”
陆鸢这厉声调子一出,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陆鸢轻打了一记自己的嘴巴子,这职业病怎就改不了呢?
祁晟也不知为何,莫名地就顺从地躺了下来。
陆鸢见他顺从,也不纠结自个的职业病了, 而是与他说:“闭上眼, 别胡思乱想。”
祁晟闭上了双眼, 好半晌,才开了口, 语声颇为沉重:“昏睡不醒的那几个月,对时而神志清醒的我来说, 度日如年, 从一开始期盼着醒来,到后边的每一日, 我都在想, 我怎么还没死。”
“那段时日于我而言, 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从昨晚到今日, 只要我意识浮沉时,就会被惊醒。”
陆鸢眉头紧皱。
他的心病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要是这缓解不了,他整宿整宿地不睡, 别说眼睛了, 连他的身体都会垮掉。
这个时代,她上哪找安眠药给他吃?
陆鸢琢磨着等明日出摊的时候, 再去一趟医馆,找吴大夫开点能安眠的药。
陆鸢:“就是睡不着,你也得闭上眼, 实在不行你就数数羊。”
“数羊?”祁晟不明所以。
陆鸢:“数羊数牛数鸡都行,心里数着数,就无暇分心想别的,你试试。”
祁晟心有怀疑,但还是慢慢默念起了村子谁家有条狗,谁家有多少只鸡,一共有多少条狗,多少只鸡。
算着数着,确实慢慢放松了下来。
陆鸢瞧着他的身体没那么紧绷了,打了个哈欠,就趴在床边睡了。
祁晟似乎睡了一会,却好似没睡。
等他清醒时,耳边就传来一道很轻微的呼吸声。
他低声喊:“苏氏?”
喊了一声苏氏,却又觉得不适合,遂改口:“丽娘?”
陆鸢听到有人说话,心下嘀咕不是在喊她,她也就没搭理,继续睡。
祁晟没得到回应,坐了起来,缓缓循着细微呼吸声的方向凑近,还有稍许距离,他才停止。
他摸了摸床沿边缘,猜到她是怕扰到他,所以便趴在床边睡了。
祁晟复而后退坐回原位上,免得吵醒她,也就没有下榻。
许是方才眯了一小会,身体的疲惫似乎消减了一些。
陆鸢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脖子和肩膀都有些酸痛。
她舒展了一下手臂,扭了扭脖子,稍稍舒缓后,瞧向已经坐起来,睁着眼的祁晟。
“你睡着了吗?”
祁晟:“睡了一会。”
见她醒了,他便摸索下床。
陆鸢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说:“慢点。”
祁晟穿上鞋,道了声:“谢谢。”
陆鸢:“你是不是饿了,饿了就让老太太给你盛粥,我得去里正家磨豆子了。”
祁晟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陆鸢上下扫了他一眼,说:“你还是先养身子吧,等调理个把月,估计才能帮忙干点活。”
说着,她松开了手,出了屋子外。
祁晟以为她已经出门了,却不想没一会,她去而复返,往他手里塞了根竹竿。
“你眼睛不好使,出去的时候,得拿着竹竿探路,别给摔了。”
祁晟又道了一声谢。
陆鸢:“你自个摸索吧,我走了。”
陆鸢出了屋子,拿上桶和装着黄豆木盆,喊:“春花,和我一块去里正家。”
她把春花带出了门,才问:“昨日不是还说要和我一块睡吗,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她想听听原因,瞧瞧何老婆子有没有威胁她们。
春花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不想别人说娘的闲话。”
陆鸢一愣,停下步子,放下东西,蹲下来与她平视:“为什么这么说?”
春花说:“曾祖母说你与后爹已经成亲了,要是分开睡,会让外头人笑话的,笑话娘不受丈夫待见。”
陆鸢:“就因为这事?”
春花摇了摇头,继续道:“春花觉得曾祖母想让娘和后爹一间屋子,春花不想让曾祖母不高兴,她不高兴,春花怕她也会和奶奶那样骂娘。”
陆鸢仔细想了想,记忆里,丽娘原来婆家的人,欺负她是一个孤女,没有娘家帮衬,上到老下到小都能使唤她,辱骂她。
丽娘的前婆婆更加过分,稍有不顺心就骂,就掐。也难怪春花会害怕。
陆鸢问:“那春花觉得现在这个曾祖母怎么样?”
春花仔细想了想,才说:“曾祖母看着很凶,但没有打过我和秋花,还给我和秋花买糖吃。”
陆鸢笑了笑,说:“有的人看着凶,但人很好,但有的人看着很好,但是咱们也不知道他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所以春花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相信别人。”
春花到底才五岁,也听不懂什么大道理,有些懵懵地看着她。
陆鸢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等你长大点就明白了。”
陆鸢复而拿起桶和盆,与春花去里正家。
里正娘子正择着豆橛子,见她们母女进来,笑眯眯地与春花说话:“春花,又和你娘来磨豆子了呀。”
春花点了点头,站得正正的,喊:“里正娘子好。”
里正娘子被她逗笑了:“你这孩子,回回都正儿八经的向我问好,真有礼貌。”
看向春花身旁的陆鸢,里正娘子笑意微敛,道:“你家郎君的事,我听我那口子说了,啥事都想开些,人醒了比什么都强,眼睛慢慢治。”
陆鸢淡淡一笑,应:“是这个理,他醒了,老太太也不用日日以泪洗面了。”
她拿着东西到了磨坊。
里正娘子道:“等你郎君再养养,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能来给你磨豆子。”
陆鸢应:“这也不费什么力气,我自己一人能磨得来。”
真正费力气的,是从山脚挑水回来。
她这买卖要做大做强,没个劳动力还真不行。
陆鸢走了,祁晟才拿着竹竿敲着地面出了屋子。
何老婆子听到声响,抬头望去,见孙子出来了,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扶住。
祁晟道:“我已经记住了位置,祖母你忙你的。”
何老婆子:“不打紧。”
把孙子扶到了桌边,然后进厨房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到孙子面前,一小半碗放到另一边。
她把秋花抱到杌子上:“陪你后爹喝粥。”
听到这声“后爹”,祁晟蓦地咳了两声,险些被自己呛着了。
何老婆子瞧了眼孙子被憋红的脸,说:“祖母知道你一个大小伙子就当了人后爹,肯定会不习惯,但不习惯也得习惯。”
“再怎么说,你能醒,还是多亏人家丽娘。丽娘先前成过亲,也有两个孩子,这是没法改变的,但你现在已经和她成亲了,就不能计较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