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祁晟一宿未归, 早间回来了一趟,把马车拴上后,又出门了。

老太太做着针线活,嘀咕道:“这先前都说好了只去单日, 现在不仅是双日都去了, 还得通宵达旦, 三贯钱一个月,真是不划算。”

老太太当然不是在念叨着钱少, 而是在念钱少事多。

陆鸢道:“我瞧着郎君挺乐在其中的,做这些有挑战的活计, 人瞧着都精神了不少。”

老太太道:“挑战什么挑战, 与你出去摆摊多好,不仅能挣钱, 还稳定。”

“郎君这么有才能, 与我摆摊一辈子, 就太浪费了。”

老太太缝着针的手顿了顿, 声音无奈:“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 不要他建功立业。”

这个时代的建功立业,可是会危及性命的, 凶险极大。

时至晌午,陆鸢正做着饭, 就听见他们家马车的声响。

祁晟咋回来了?

院门打开, 祁晟把马车牵着入了院中,老太太从屋子出来, 问:“怎回来了?”

陆鸢从窗口望出去,目光停在马车后边。

因着马车围得不严实,隐约可以见到车里似乎还坐了个人。

下一刻, 祁晟朝着马车道:“下来吧。”

陆鸢有些诧异,放下菜刀,抹了一把手后就从厨房中走出来,好奇地盯着马车看。

不一会,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又转身从车里拉出了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

陆鸢注意到了,那小姑娘有一只眼睛是灰扑扑的,看着像是已经失明了。

把小男孩抱下来后,小姑娘看到人,不大自在地低下了头。

祁晟昨日是为了那被抓的人的家眷而去,今日就带回来了两个小孩,不消想也知道他们是谁。

祁晟看向陆鸢,轻点了点头。

陆鸢会意,没点破两个孩子的身份,随之笑道:“我去多做两个菜,好好招待两个小客人。”

老太太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祁晟与春花秋花道:“把姐姐和哥哥先带到你们屋,你们好好招待,可以吗?”

春花秋花点头,两个孩子现在很活泼,早已不复一开始的怯怯懦懦和无神。

春花上前牵住小姑娘的手,把小姑娘吓了一跳,正想缩回去,但看到是个小孩子,又忍住了没抽出来。

春花拉着小姑娘的手进了屋子,秋花也牵着小男孩一同进去。

老太太拉着孙子到堂屋说话,问:“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

祁晟道:“这是证人家眷,先接到家里来,晚上会有人来接走。”

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即问:“那小姑娘眼睛咋回事?”

祁晟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忽然间变成这样,她哥给她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

老太太因为孙子双目曾失明过,对那小姑娘也格外怜惜:“小小年纪,可怜见的。”

祁晟道:“祖母,你先拿些饼子给他们吃,垫垫肚子,我去厨房给丽娘打下手。”

祁晟进了厨房后,陆鸢才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祁晟边给她择菜,边低声说:“帮他把亲人接出来,安排到一处,他愿意把这些人帮杨主簿做的恶事都供出来。”

陆鸢惊诧道:“收获这么大?”

祁晟点了点头,本想着只是抓住一个突破点,没承想直接扼住了杨主簿的命脉。

陆鸢道:“我瞧着方才那俩孩子穿着寻常,砸摊子的那人也不像是得了多少好处的。”

祁晟道:“确实得到的不多,银钱都给他妹妹治眼了。”

“那眼睛什么情况,晓得吗?”她问。

祁晟摇头:“虽不清楚,但一年前,她眼睛就时常红肿难耐,何豹就从乡下带着她到广康城医治,因着给商户做长工,得不到工钱,带着弟兄几人就闹到商户家中去,让其结清工钱,好给妹妹治眼。”

听到这,陆鸢就已经猜到了后边的情节。

“那个商户与杨主簿有交情,就让其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把他们关进了大牢里。”

“杨主簿想有些人帮自己干点脏活,所以就以无罪释放他们,或者以结清工钱为饵,迫使他们为其所用?”

祁晟点了点头。

陆鸢摇头叹气,感叹道:“自古权势压人。”

叹了一口气后,又问:“小姑娘是那什么何豹的妹妹,那哪个男孩呢?他儿子?”

祁晟摇头:“听说是他弟兄的孩子,死了,孩子娘也改嫁了,家里也没了亲人,就给带在身边了。”

这人还真有双面。

一面让人觉得可恶,一面又让人觉得可怜可悲。

陆鸢和祁晟做好饭菜后,端进堂屋,随即唤他们来吃饭。

陆鸢走到了小孩的屋子,喊:“春花秋花,带客人来吃饭了。”

两个孩子很拘谨,但春花热情地拉着两个孩子:“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你们也试试。”

陆鸢笑道:“快来吧,就当是来到自己家里一样,不用客气。”

上了桌,两个孩子低着头扒拉着白米饭,都不敢夹菜。

和何豹比起来,这两个孩子自卑安静的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老太太什么都不清楚,只心疼小姑娘,给她夹了块炒鸡蛋,道:“孩子多吃点,别客气。”

说着,也给小男孩夹了一块。

小姑娘弱弱地说了声谢谢。

吃了中食,两个孩子在孩子的屋子歇息,陆鸢在地上多铺了一层褥子。

也把洗干净的就被衾拿来,说:“你们累了,就睡会。”

小姑娘点了点头。

陆鸢笑问:“对了,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小姑娘忙道:“我叫何柔,他是我弟弟,许兴。”

春花忽然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们的姓不一样?”

何柔小声解释:“我们爹娘不同,所以姓不同。”

陆鸢在旁坐下,温声问:“小柔,嫂子能不能问一下,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何柔不由地抬手摸了摸眼角,许是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善意,小姑娘也敞开了稍许心扉。

她应道:“就忽然有一天,眼睛不舒服,我没当一回事,没过几天就视物模糊。”

“大夫怎么说?”

“找了镇上的大夫,没看出什么问题,阿兄便带着我来广康城瞧大夫,大夫说我眼睛进东西了,仔细查看发现有东西蠕动,便给了药我敷,敷了一段时日好了,但没多久就再次复发,反反复复治了许久。”

今日家中来了人,拿着她给阿兄做的荷包,说是阿兄的朋友,他们阿兄惹上麻烦了,叫他来接他们。

有信物,而且还能说出只有他阿兄才知道的一些事,她才敢跟着来。

陆鸢道:“那你失明前,家里有没有养羊,或是其他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