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玉梨做了噩梦。
梦里有好多不认识的人, 在国公府的蓬乱树木间,或倒或坐,个个浑身是血。
只留下谢春岚一个活人, 她看着她,笑起来,举起手来, 是光秃秃的手腕。
她拉起裙摆,双腿也是空的。
忽然有人拉了她的手腕一把,转回身见到熟悉的盘龙袍, 和一把仍在滴血的剑。
玉梨猛地惊醒,冷汗涔涔,胸口剧烈起伏, 急促喘着气。
“玉梨。”听得熟悉的呼唤,玉梨回过神来。
睁眼见谢尧坐在床边, 眉头轻皱着看着她, “怎么了?”
玉梨又是一抖,僵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做噩梦了。”
玉梨想坐起来, 发现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握着。
梦里的场景犹在面前,她有些混乱, 移开目光没有看他。
谢尧松了她的手腕,扶她起来。
玉梨身形有些僵硬, 他蹲身在她面前, “可是有些害怕我?”
玉梨忙扯出笑, “没有啊。”
她说完才觉,是有些害怕的,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他见了定会多想。
谢尧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多问,借口有事先出去了。
没一会儿,静羽和喜云进来了。
静羽笑着放下水,给玉梨拧了帕子,玉梨接过擦了擦脸。
喜云也一改前几日的束手束脚,恢复了自在活泼的样子。
跟她们在一起,玉梨心里的阴霾才暂时扫去。
玉梨抱着雪咪荡了一会儿秋千,练了会儿字,时近傍晚,谢尧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襕袍。
他近来都是穿的黑或者深紫,玉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穿浅色。
今日看来,好像没有初见时那样强烈的割裂感了。
先前他阴沉莫测,为了迫她顺从,刻意带上压迫感时,简直让她觉得他是白无常。
眼下他眼眸仍旧深沉莫测,眼里不乏习惯性的威严,但他心知她心里有他,不用再强压她靠近她,有着芳心在握的松弛感,还有些温柔的笑意。
还怪好看的。
玉梨看着他走近,神情呆愣了片刻。
谢尧把她从秋千上拉起来,进屋用饭。
饭后,玉梨早早沐浴了,趁谢尧还没进净房,穿戴整齐,拉着他坐在床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不是怕你。”玉梨看着他,拉着他的手说,“我知道若你不用那样极端的手段对付他们,没命的就是你。”
她的话开了个头,谢尧就怔了怔,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
“但是,能不能不要折磨她?”玉梨望着他。
谢尧微微动了动眉头。
玉梨忙道:“我也不是怪你。我想了想,如果换做是我,遭遇你的这些不公,或许早已被折磨致死——”
“不许说这些。”谢尧神情冷了一瞬。
玉梨抿唇,还是说下去,“或者我只会默默忍受,抑郁到死,我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而你有。幸好你有。”
谢尧神情缓了下来。
玉梨勾唇,“你奋力走到了最高处,我们才有今日。如今你已经是万人之上,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谢尧看着她,“说到底,你还是怕我。”
玉梨是怕他滥杀无辜,可她不在他的位置,分辨不出谁是否无辜。
若是他滥杀无辜,她确实会怕他。
玉梨不说话了。
谢尧把她拥进怀里,察觉到她身躯僵硬,心里顿生戾气。
他压了压,把她松开,“好,我答应你。”
玉梨松了口气,但看他好像不是那么情愿,玉梨咽下了劝说的话。
谢尧继续说:“其实他们死得并不冤。当初太子夺位不成,便想篡位,已经到了纠集兵马的地步。按律法,他们是犯了谋逆之罪,谢氏是其中首犯,是先皇亲自下的令抄家灭族。”
玉梨知晓前世历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但对具体政斗的认知一片空白。
听他如此说,玉梨联想到丽珍所说的,百姓对他颠覆世家的感恩,无论他初心如何,是真的做了改天换地的伟业,可以说与革命一样意义重大。
“好,那些过去的就不管了。”玉梨这下释怀了。
谢尧笑道:“往后也定不会滥杀,你若看不过去,可劝解我。”
玉梨怔了怔,要劝解他,势必要做他光明正大的妻子,全然了解他的事业,玉梨有些头大。
她不会要面对他下属的女眷们,要高高在上笼络人心,赏罚分明什么的?
那她还得学律法?
天,这才是真折磨啊。
她还是更喜欢寻常人家的生活,一日三餐,莳花弄草,做点儿力所能及有小价值的事情。
玉梨立刻改换了心情,“你才是摄政王,我只是一介平民,天下是你的,该做什么去做就是了,我就只会吃喝玩乐。”
谢尧笑意淡了。看来她仍旧不愿意接受他给她的至尊之位。
心里无端地又起了阴暗的冲动,谢尧知道,他这是又有些失控了。
不过玉梨心疼他,仰慕他,他有的是别的法子把她牢牢掌控在身边。
“那你就做你想做的。别的都不必想,全都交给我。”谢尧道。
玉梨应好。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谢尧去沐浴了,玉梨躺在里侧。
白日里睡得有些多,眼下她毫无困意,闭上眼,不一会儿脑海里就浮现出噩梦中的场景。
猛地睁眼,谢尧刚从净房走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滴,玉梨看了他几眼,转回眼看向帐顶,他越来越靠近,她浑身也越来越僵硬。
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但今日刚见过那样可怕的场景,她难免心有余悸。
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她的夫君曾经杀过很多人的事实。
玉梨调整好,谢尧已经走到了床边,丢下帕子,坐在了外侧。
玉梨侧身回来,轻轻拥着他。触碰到的是线条起伏的皮肤。
他没穿衣裳,玉梨眼睛打开一条缝,灯光刺眼。
他非但没有灭灯,还把灯盏挪到了床头,床帐也没有放下来。
玉梨下意识松开他想往里转,谢尧长臂一伸,圈住她的腰,她无法动弹。
谢尧挑开她的衣襟。
玉梨呼吸一重,身躯却仍旧僵硬。
“不想和我亲热?”谢尧温声问。
“不是。”玉梨忙否认。
谢尧手指下探,更加深入,却慢条斯理,力道温柔得近乎羽毛轻扫。
玉梨手指攥紧,咬着唇,不似平常那样主动亲他。
谢尧停了,滑到她的指尖,拉到后腰,让她触碰他的伤疤。
“这里是用火钳刺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