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听得这话, 玉梨脑中一阵嗡响。

谢尧怎么可能会失踪呢。

静羽和喜云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知乐继续说,“昨日就听说神武军败走,柔然破了回龙城, 人人都在说,他们要南下,要到京城来劫掠。”

几个姑娘都还年轻, 但也曾经听说过外族侵入中原是何等可怕的事,本朝尚且没有经历过,她们已经心惊胆战。

玉梨对此有更深刻的认知, 外族入侵中原,若是被驱逐,那将是盛世的开始, 可若是无人可当,内部崩裂, 就将是百年以上乱世的开端。

喜云忙问她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知乐心有余悸回她, “前日有府衙的人来店里,勒令我们闭店,也没说时日。早上我刚开了店门, 就有人闯进来,还是穿的军服, 我也不认得是哪路的人。当头的问我店里有没有生人,接着翻箱倒柜, 搜查了一番, 有几个偷偷把店里的绒花和现银都搜走了。我看见了也不敢说。”

“大半日了丽珍和叶先生也没来。我关紧门窗, 和她们呆在店里,到了下午,竟然又有人来拍门。我们装作没听见。晚上更是可怕, 外头有人举着火把,骑在马上,到处搜人。”

知乐眼眶绯红,哽咽道,“我好怕柔然真的来了,只想到你们,就是死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

喜云抱着知乐安抚,问那两个学徒的下落,知乐回了话,她们藏在了别处,等她找到府上再去接。

玉梨神情呆怔,好似没有听她们说什么。

静羽最先回过神来,对玉梨道,“主上不会有事的。夫人莫慌,我们呆在这府里,很安全。”

玉梨想到谢尧临走说过的,不要听信旁人的话,暂时按下了心绪。

回了明月居,她始终心神不宁。

朝廷的局势不稳,无非是新旧势力交替产生的混乱,可这分析起来简单,要颠覆阶级何其艰难。

谢尧要任用的宰相,对他尚且不死心塌地,可见他这方的人还没有壮大起来。而旧秩序之下的人,或许他能暴力清洗掉最高层的几人,然而数目更加庞大的中下层却难以掌控,无论从利益分配,还是道德选择,都与他天然对立,能维持表面的臣服,都是屈从于他的武力。

眼下他的武力有了一丝裂缝,他们便拼命反扑,凝聚得比原先更加紧密,拼杀得比之前更加狠辣,恐怕想要趁他不在,将他的势力消灭。

这些,他走时可有预见?

战事比他想象的棘手,他可能应付?

他到底是真失踪了,还是放出的烟雾弹?

理智告诉她,要相信他,他是书中最强,没有能打败他。

可情感上,她无法不担心他。

她最怕的是,因为她违反原著的作为,让剧情改变了,他的性格也改变了,整个世界都会发生颠覆。

玉梨闷坐在秋千上,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从最开始相遇时的避之不及,到眼下的关心则乱,她是真陷进去了。

玉梨苦笑一下。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他从始至终没有伤害过她,一开始所求的不过是她看他一眼,虽然是出于病态的掌控欲,但他给了她最坚固的保护,最有力的托举。

当初他连笑都不习惯,却想装温和,后来为了让她不跟他赌气,更是发疯自伤,眼下想来,竟然都是啼笑皆非的美好回忆。

自从知乐带来外面的消息之后,明月居的气氛便沉了下去。

玉梨有些后悔,先前只从原书的印象,就认定他十恶不赦,嫌他的手段残忍血腥,从始至终没有试图靠近他的世界。

眼下看他身陷困境,无能为力到只能安慰自己,他能行,她只要接受他的保护,等着他回来就算是帮了他的忙。

不仅是玉梨,静羽和喜云也忧心忡忡。

静羽对她的这位兄长也没有多少了解,只知他不近人情,六亲不认,任何人都只能臣服在他脚下,她和松鹤也不例外。

从前静羽只当他是高高在上,不可仰视的,可主宰一切的暴戾主上。后来在玉梨身边,他软化了些,不再那么不近人情,会像个人一样笑了。她才敢看他几眼。

难道就是因为他像个人了,变得心慈手软,所以被拉下神坛,才遭此劫难么?

喜云的心思最是复杂。

她先前以为他是普通富商,就是手段残忍了些,脾气差了些,但是对玉梨是真心宠爱。

后来发现他是摄政王,那位传言中暴戾嗜杀,带领神武军诛灭过柔然先王,又领兵回京踏碎昔日贵胄,天下的实际掌权人。

她先前的认知彻底颠覆。

拈花惹草算什么,养外室算什么,只要他想,天下的女子尽可任他挑选。

可是他没有,他哄着玉梨,带她回家,虽然那家不像家,诡异得很,但至少说明,他对玉梨是十足用心的。

往后,按玉梨的出身,或许够不着正妃之位,但做个受宠的侧妃也不错。

但眼下他竟然出事了,要是回不来,是不是玉梨就要守寡了。

做不了什么王妃也好,不用和旁人分享丈夫,但她看玉梨伤怀,知道她是动了真心的。

喜云背着静羽,安慰玉梨的话,与静羽的截然相反。

她说:“玉梨,往好的一面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还有花颜坊,过了这段,可以找个一心一意的郎君,不用与人分享夫君,也不用以卑微的身份和夫君相处,你说是不是?”

玉梨有些讶异。

在喜云心目中,谢尧是尊者,也该三妻四妾。

可他没有。他告诉她她可主宰他,即使在现在的身份下,他也愿意和她谈论朝政,他不止是把她当作平等的人来对待,甚至是把她高高捧起。

这个时代换了任何人,恐怕都难以做到这个地步。

要他真的没了,她此生定找不到第二人了。

玉梨心中泛出丝丝密密的疼痛,似要涌出心口,蔓延至神思要将她淹没。

从前她鄙薄所谓的爱情,不理解原女主为了白月光自讨苦吃,是因她没有遇到过爱情。

现在她遇到了,爱上了,才知这是多么可怕的情感。

难怪有人为之生,有人为之死,有人为之生出无穷的力量。

玉梨想得太多,始终无法安定。

没等过夜,就找来松鹤。

“他走前可留了什么话给你?”玉梨问松鹤。

松鹤已经知晓知乐回来,让夫人知晓了外头的混乱。

“主子只命属下护好夫人。”松鹤道。

“他可是早已预见京城会乱?”

松鹤:“主上没有对属下提及过。”

“那他带走了多少暗卫?”

松鹤眉头动了动,往常上战场,他和暗卫全都在他身边,或是扮作亲随,或是扮作平民,十二年来无所例外,但这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