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页)

这一路走来,民间出身的喜云对各处民俗风物了如指掌,出了很多主意,愈发的如鱼得水,兴致勃勃。

静羽在高门大户长大,对民间生活一窍不通,常听喜云嘁嘁喳喳说着些与她们无关的话,偶尔冷淡应上一句。

知乐则是对喜云无比捧场,连着问她问题。喜云也就不把静羽的冷淡放在心上了。

在谢府里,是静羽如鱼得水,眼下离了谢府,还不知会不会回去呢,往后,还是她用处更大。

几人说着小话到了地方,虽然剩下的钱财不多了,但她们是女子,定是要单独住一间房的。

晚上四人轮流洗了身,挤在一张床上。

玉梨还不知谢尧多久会找来,就算他找不来,她们四个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还得攒钱回京城,她决定在这里做些生意。

四人在床上商讨接下来做什么,做绒花需要投入很多,且这里的人再富足,也负担不起这样贵的东西,最终大家还是决定开点心铺子。

玉梨不再需要攒钱给她爹,只需要满足她们四人的吃穿住行,能攒下多少算多少,用不着起早贪黑做早点,就开个普通的点心铺子就行了。

开花颜坊的时候经历了这许多,大家都有很多可行的想法,讨论了一阵,四人沉沉睡去。

四人要开铺子,要在此长期定居,不好再以假面目示人,换回了布衣布裙。

第二日一早,她们去寻到了合适的铺面,第三日卖了马,将铺子租下来,第四日就开始筹备开张事宜。

不料这日,静羽和喜云出外采买时,静羽随身的钱袋子被偷了。

那是她们所存的半数银子。静羽只觉犯了天大的错,被苛责的无助感又来了,自责得眼眶绯红。

喜云安慰她,“丢了咱们挣回来就是了。”

喜云如此说,她眼泪一下滚了出来,抱着喜云就哭。

玉梨在一旁拍拍她的背,“这样吧,那伙计不是说这里路不拾遗么,即使有些夸大,想来县衙是做实事的,我们去报官,能不能找回来再说。”

静羽这才止了哭。

将知乐和喜云留在店里,玉梨和静羽去了县衙报官。

县衙的衙役目不斜视,但看了两个女子靠近,其中一个还美得人移不开眼,脸上的冷硬融化,带上些腼腆。

玉梨让静羽讲述钱袋子被偷窃的过程。

不一会儿听得粼粼车马声靠近,停在了一旁,转头一看,里头的人掀开车帘走出马车。

是熟悉的面孔。

梅卿也一眼见到了她。

两人都怔住了。

夕阳余晖斜照。

重重兵马踏过茶肆,碗里的茶汤不住荡开涟漪。

当头的人勒马停下,后头数百人也渐次而停。

谢尧传下令,众人无声下马,立在茶摊前。

这帮人浑身漆黑,连马儿都是黑的,高大凶悍,却令行禁止,不像是匪徒。

伙计呆立原地,不敢上前招呼。

松鹤拿出地图,给伙计指认灵泉县,伙计顺嘴就说,“沿路而行,见到岔路往北,一直走十里就到了。”

谢尧已经听见,朝众人下令,“尔等在此等候。”

随即转向松鹤,让他带着暗卫跟上。

暗卫虽也是黑衣,但身形和面目都普通得多,进入县城不会引起注目。

到了县里,谢尧恍惚了一瞬,当朝县城面貌大同小异,这灵泉县却格外有烟火气。

他想到了吏部提上来的折子,里头说到过梅状元的政绩。

他将灵泉县的甘泉水酿作杂粮酒,远销周边县城,还鼓动女子立业,县里的纺织和刺绣远近闻名,令这原本偏僻的下等县有了上等县的税收。

其中的女子立业,重商轻农,与玉梨偶尔透露出的观念不谋而合,让他极度反感。

吏部侍郎提议调他回京,被他按下未批。

青梅竹马四个字,像一根刺般扎在他心里,恐怕一生都消弭不了,不杀他就算好的,怎可能调他回京。

谢尧隐匿着身形,在街道上无声而行,身后只有松鹤随行。

暗卫散布开去,去寻找玉梨的踪迹。

前往县衙的路上,谢尧从未有过地慌张。

他怕在这里看到玉梨,更怕连这里也找不到玉梨。

脚步无意识加快,眼看县衙就在眼前,暗卫来报。

“找到夫人了。”暗卫语声微颤。

身旁松鹤仿佛劫后余生般吐出口气。

谢尧紧握的手指松开,指尖麻得失去了知觉。

梅卿将寻回来的钱袋子递给玉梨,“是县里的惯偷所为,今日才出的狱,好巧不巧,让你们给碰上了。”

玉梨接过钱袋,对他笑笑,“多谢你了。”

他们站在她还未开张的点心铺子门口,里头静羽和喜云看似在打扫门楣,实则全身心都注意着他们两人。

包括刚刚赶到,伏在房顶的两人。

他们相对而立,一个窈窕美人,似空谷幽兰,一个谦谦君子,如林间白鹤,无比地登对。

他们低声交谈,旁人只见他们面带淡笑,听不清所说的话语。

“她们是谁?”梅卿看着玉梨身后的三个女子。

“是我在京城结识的朋友。”

“你们要在此做何营生?”

“做点心。”

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相逢,玉梨有些尴尬,不太好意思看他,随口说些话,“先前经验不足,起早贪黑也没挣多少钱,在京城这一趟,我学到了很多,应该不会跟先前那样辛苦了。”

梅卿似也不敢看她,目光落在她发上,“灵泉县很适合女子立业。”

与上次相见她遍身绮罗,疏离冷淡不同,眼下她一身布裙,发丝简单绾起,神情柔和,与溪合县的她重合了起来。

他永远忘不了,他离开溪合县那日,他找她求亲,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但是微红了脸。

是女儿家的害羞。她向来温和,但有坚实的自我,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她害羞。

所以他确信,她是愿意的。

只不过他那时无法给她幸福。

“你怎会在此?”梅卿忽然敢看她了。

她好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似染上了旁人的气息,比先前明媚得多。

灵泉县距离北境不算远,摄政王失踪的消息,五日前传到此地,他日夜担心她的安危。

但还是选择了巡守县城,防范柔然打到这里来。

此刻见到了她,他多希望听见她说,是来寻他的。

可玉梨开口,破碎了他的幻想。

没能多谈几句,梅卿告辞离去,回到县衙,进了公廨,坐在书桌旁久久没有动弹。

一路跟来的谢尧和松鹤立在后院。

方才那一幕,谢尧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玉梨在此与他重逢,笑颜相对,足够给他彻底将其抹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