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谢尧怔在原地。
刘捕头也敛了笑。
摄政王战场失踪的消息, 灵泉县已经知晓,他在县域内四处奔波,查看是否有柔然入侵, 但都没有看见,一时想着摄政王已经没了,心里不是滋味, 又想他还活着,更加不是滋味。
眼下见到玉梨,他想他还是没了的好。
梅卿淡道:“她的夫君或许已经战死, 往后……”他脸色好了些,没有说下去。
窗后谢尧推剑入鞘,死灰般的脸色渐渐恢复活人光泽,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面庞浮起一层红润。
小小县令, 何足为虑。
谢尧将剑丢给松鹤, 快走几步,翻墙出了县衙。
落地感到一阵眩晕,大概是连日未曾睡觉导致。
但他无比亢奋, 玉梨冒着危险离府,是担心他的安危, 是为寻他。
她爱他,胜过曾经对梅卿的心悦, 当初迫于他的恐吓而放弃梅卿, 现在却敢冒生命危险来寻他。
在她心目中, 他比一切都重要。
谢尧步履匆匆赶回那家尚未开门的点心铺子,却见门扇紧闭。
暗卫立即现身:“她们四个一起出门去了。”
谢尧嗓音沙哑,“带孤去。”
暗卫循着内部特殊标记, 带着谢尧时走时停,走出了县城。
巍峨高山,峡谷幽深。
潺潺泉水自岩层渗出,于山崖间汇聚成股,又汇成溪流,自僻静无人的山谷流出。于平缓草坡上连成溪流。
时值仲夏,夏风熏然带着热气,只这溪流旁凉意沁脾。
夕阳快要落尽,在这处溪流上洒下金红色光泽,岸边草尖儿闪着耀目的光。
玉梨她们在草坡上采花,准备装饰一下店面。
这处是这县里的命脉,叫做灵溪。
县里的人都可来此取水酿酒,再由县衙统一收购,卖到邻县去。
玉梨先前还以为这个世界有比她还厉害的穿越者,知道是梅卿之后也就不奇怪了。
她曾经在闲聊时跟他提过,说溪合县太穷了,县令尸位素餐,应该发掘出独特的商业,发动百姓的集体智慧,多劳多得,让大家富裕起来。
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让他记住了。
鼓动女子立业也是与她有关。在溪合县时她被人说闲话,也曾对他说,若是女子立业为寻常,就不会有人对她说三道四,他默默听着,她谈兴大发,说了些解放生产力之类的话。
本以为他听不懂,也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竟然全都记得,还在成了县令后付诸实践,做出了成绩。不愧是原女主白月光。
玉梨手中攥着一把黄色的野花,搭配上不同形状的草叶,看起来充满了生机。
不过人各有命,她那时的心境决定了与他无缘。像她这般习惯了人情冷漠,最重自我保护的人,或许真只有谢尧这样强势霸道的人能打开她的心防。
玉梨忽然好想他。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努力让她接近他,强硬的,软弱的,还有些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引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让她身心都接纳他,想要他。
如果他身体康健,无论他身份如何,只要再见到他,她一定努力为他们规划一个光明的未来。
玉梨屈膝坐在石头上,三个丫鬟在一旁笑闹着采花戏水。
她出神看着下方的小路,忽然见到两道黑色的身影。
从小小一点,逐渐变高大,看起来越来越熟悉。
玉梨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现在就出现在这里。
看起来是谢尧和松鹤,她心头猛跳,站了起来。
他们似也看见了她,加快了脚步。
玉梨看清了,是他们。
他身体健全,能走路,久久压抑想都不敢想的恐慌瞬间涌出,又瞬间消散,玉梨泪水涟涟。
不顾一切朝他跑去,想扑到他身上,紧抱他的脖子,但到了他面前,却见他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憔悴,一下僵住了。
谢尧却将她重重拥入怀中,哑声唤,“玉梨。”
玉梨手上的花束散落一地,想应声,却先哭了出来。
许久才哽咽唤出一句,“明晏。”
谢尧紧抱着她,身体和呼吸都灼热。
他定是担心她极了,玉梨也紧抱着他,在他怀里解释道:“对不起,我不该出府乱跑的,可我太担心你了,我听说你出事就六神无主,以为出府就能找到你……”
谢尧胸腔鼓噪,浑身不住颤栗,“可有受伤?”
玉梨:“没有,我很好,你呢?”
谢尧想回她,身体却不受控地一软,带得全身紧靠他的玉梨也半跪在地。
玉梨这才松开他,见他脸色苍白,向来红润的双唇干燥开裂,浑身的温度高得不寻常。
玉梨慌张不已,“你病了?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她眼眸通红,满是慌张和心疼,谢尧笑了笑,想说没事,别哭,却没能开口就昏迷了过去。
玉梨费力支着他倒伏的身体,慌张到极致反而冷静了,问同样惊慌的松鹤,“他哪里受伤了?”
松鹤皱眉摇头。他也不知道。
玉梨不敢多碰他,贴着她颈侧的脸颊滚烫,他人却在打冷颤,是发热了。
玉梨让松鹤把人背回县城,另开了一间上房。
把人放在床上,松鹤也气喘吁吁,直不起腰来。
“你们从哪里来的,可是附近的战场?有柔然人追来吗,神武军可还有活口?”玉梨一边解谢尧的衣裳一边问。
松鹤熟悉回龙城,按京城往来回龙城的时间来算,他应当是第一时间知晓了玉梨失踪,又立即赶回的京城。
中间或许根本没有战败失踪过。
跟了他十二年,松鹤自然猜测其中有谋算,但他瞒着所有人,他自然也不敢说,尤其是对信以为真出府寻他的玉梨。
松鹤紧闭着嘴摇头,只说,“眼下是安全的。”
玉梨很是疑惑,但也来不及多想,把谢尧的衣裳全脱了,仔细看他的身体,没有看到伤口。
她悬吊的心落了一半,把他盖好,大夫也到了。
诊治过后,大夫说他是劳累过度,忧思太重导致的热邪入体,开了些药,叮嘱好好看顾。
那就是免疫力下降,感冒了。
大夫走后,玉梨问松鹤,“你们从哪来的,一路上没有休息过么?”
松鹤再装不知,恐怕就要露馅,只能实话实说,“是从京城来的,一路上没有停过。”
“用了几日?”
“三日。”
玉梨她们走了十一日的路程,他们连赶了三日。
玉梨看着谢尧憔悴的面庞,看来是回到京城没见她就寻来了。
可是又有些不对劲,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到了京城。
玉梨还想问什么,松鹤行礼告退,“主上留给夫人看顾了,属下也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