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2页)

“你怎么来了?”

柏简行没讲话,只是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颤。

他声音发抖,紧绷的薄唇动了动:“温向烛,我想起来了。”

温向烛搭在他后背的手僵住。

柏简行继续说:“我想起我什么时候背过你了。”

“我也知道你那天早上在和谁说话了。”

那日城墙相送,柏简行回去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也是同温向烛在城门。不同的是站在城墙上的是温向烛,他则是骑着马在乌泱泱的大军之中回首看城墙上的白衣丞相。柏简行的眼眶一片酸涩,难受的他睁不开眼。不知是日光太盛的缘故……还是他眸中沁出的泪。

出征在即,按理来说他不该对京城有挂念,可他实在放心不下温向烛。

短短一个月,这人抄了都察院御史的家,查杀兵部侍郎张封,前些日子还对提督张茂下了手,又接连流放了二皇子和十二皇子。如今是真的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

无论是朝廷的官、还是底下的民皆指着他的背影唾骂,好似这位曾经名满京城的北宁丞相人人得而诛之。

可温向烛不该是这样的。

柏简行时至今日仍旧清楚地记得他同温向烛的初见。

那也是一个晴朗的春日,是状元郎游街的日子。晌午日头正盛,锣鼓喧天,红绸翻飞,人潮涌动呼喊如浪,金辉泼了满街。

新晋状元郎骑在雪白的骏马之上,一身大红袍灼灼如焰,乌纱帽两侧的鎏金翅随着马蹄轻颤,晃得人眼花。

柏简行只是去训练场路过,无意看状元游街,却不慎不熙熙攘攘的人群推到了队伍前端。

他早就听武安侯说过,今年的状元郎是个将将弱冠的小年轻,他忍着被推挤的烦躁看去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年轻——

马背上的坐着的人生得极白,日光一照,几乎透出玉色。偏那双眼睛含着笑,眼尾微挑,一粒朱砂痣缀在睫下,艳得惊心。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马背上的人朝他拱手露出个明媚的笑来。

柏简行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墙上的温相,喉间挤满了不知名的酸楚。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偏头仰手道了声出发。

他想着,等他从边关回来后,一定要同温向烛好好说道。届时无论温向烛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要说下去,如若实在劝不动……

罢了,左右有他在,也不会真的让温向烛出事。

……

……

温向烛从袖中掏出帕子拭去男人脸上的血,他不愿将气氛弄的太沉重,揶揄道:“恭喜啊,上辈子算你赢了。”

“我眼光差,被裴觉那个狗东西阴了一把大的。”

柏简行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什么尖锐的物件在翻搅着、刺痛着:“温向烛,你疼不疼。”

温向烛摇了摇头:“不疼。”

柏简行扣着他的后颈重重吻了下去:“说谎,你连不加软垫的马车都坐的难受。”

“那些年,疼不疼。”

“……真不疼。”

又是一个激烈缠绵的吻:“疼不疼。”

温向烛被亲的失神,搭在他后背的手指蜷缩收紧,颤着声音道:“疼。”

柏简行环着他的腿、以一个抱小孩的方式面对面把他抱在怀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对不起,温向烛。”

温向烛把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道:“为什么和我道歉?”

“是我来晚了。”

柏简行轻啄他的耳尖,手掌轻轻地抚过他的后背:“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是我自己看走眼了,和你没关系。”

温向烛收紧腿圈住他的腰,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

柏简行顺势拖住他的屁股,轻声道:“我说了,你若看走了眼,我替你兜底。我没做到,便是我的错,你没有错。”

“这是你这辈子说的,怎么能压在上辈子的你身上。”

“因为我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

温向烛眼眶一热,把腿收的更紧了些:“我做什么都没错吗?”

“嗯。”

“那我若是三五天不吃饭呢?”

柏简行:……

“那不行。”

温向烛笑出声:“你方才还不是这么说的。”

柏简行捧住他的脸,一脸严肃:“瘦了,是不是真的三五天没吃饭?”

“没,只是这马车太颠了,我坐的屁股疼。”温大人小声嘀咕,“我还穿的不漂亮,心情不好。”

“等回京城了,给你买新衣服新首饰。”

“……我想穿红色的。”

“库房刚好有一段浮光锦,给你做。”

温向烛趴在他肩头,连日奔波的疲倦终于涌上来:“好。”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耳侧传来一声极轻柔眷恋的响动:

“温向烛,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