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营地里氤氲着无声的肃杀气息。

四处都是还未消散的烟火,模糊在眼前如同雨后雾气。

营地外又送来一封信,“段婶催咱们回江陵了,那几个北蚩的使者要见您。”

戎肆翻看着段婶的来信。

周围气压极低,直到戎肆出声打破沉寂,“照旧明日启程,这笔账日后慢慢再算。”

宗承点头,一同盘算着,“咱们火力也用了大半,正好过几日他们启程迁都,兵马正盛,咱们也不占优势。留在这里万一再给他们找到借口清剿得不偿失。”

江陵又有急事,他们也必须回去。

楚御次日再度遣兵清路之时,城郊已然没了匪贼的影子。

这倒是顺了他的意。

晚间用膳时,楚御一面给虞绾音添菜,一面添油加醋地说着,“他们的确是拿到了好处、收缴了兵器就跑了。”

虞绾音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缓缓吐出,一顿饭都沉默不语。

他又道,“日后迁都应当不会被影响,杳杳不必担心。”

“你办事,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虞绾音想起来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比起那日好了许多,不影响启程。”楚御提起,“伍洲出门办差,一会儿你帮我换药?”

虞绾音答应下来。

楚御用过膳后才换药处理伤口。

虞绾音第一次给别人换药,她坐在床榻边,手指触碰到男人腰封还很是拘谨。

解了半天都解不开。

楚御安静地看着她的反应,直到那薄薄的耳垂开始泛起艳红。

他轻轻抬手,握住她在他腰封上的手指,带着极富技巧的拨弄一下后,腰封锁扣打开。

“啪嗒”一下,细微声响刺激的耳朵发麻。

虞绾音故作平静地将他的腰封收起,转头手指抚过他的衣襟,将他衣衫层层剥落。

即便是只有三层,还是剥得虞绾音脸颊发胀。

觉得好似过了很久。

楚御

衣着颜色清亮,里衣都是白色。

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清润,连肤色也是。

男人身材是恰到好处的端方迤逦,龙姿凤骨,美中不足是那一道结了痂的血色伤口。

虞绾音敛眸,没有多看,只是沾了一点药膏,碰到了他的伤口之处。

顺着伤口外缘往中间推。

她上药是小心的,比起伍洲那等大男人不知温柔了多少倍。

像是一汪清泉将人包裹在里面。

即便是疼痛也是欢愉。

楚御看着她专心致志涂药的样子,眼瞳在常人不可见之处变得晦涩。

他在婚娶之前于这种事情上很是节制。

欲望于他而言,比不上权势。

总有更吸引他的事情和东西,让他无暇顾及。

即便是年少情动,也多是任起任落。

楚御从不觉得,他是一个重-欲之人。

起码在成婚前不这么觉得。

虞绾音眼见涂着涂着药,自己周身的存余空间越来越小。

抬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虞绾音下意识扶住他微微压过来的肩头,触碰到的是男人温凉的肌肤,窘迫开口,“不行。”

楚御眼帘压低,似是斟酌着究竟行不行。

他大概觉得自己从没有这般,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时候。

虞绾音先一步起身,“要启程了,你伤好之前不能胡来。”

楚御没吭声。

虞绾音能感觉到那危险感没有消散,“你的药涂好了,一会儿早些休息,我去看看伍洲回没回来。”

她说完,放下东西就往外走。

直到走出房门,她听着楚御没有出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再弄坏伤口,怕是他身体就不想要了。

虞绾音觉得,她还是少在他面前晃的好。

迁都不过几日的功夫。

相府里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

府邸中除了亲信,其他下人本就是临了买来的,自然也不会都带上去。

其中包括虞绾音的一些陪嫁。

几个下人跑回虞府哭诉。

聂氏不胜其烦,撑着额角听他们在下面哭诉。

“您当时说,我们跟大姑娘去相府,那是前途无量,现如今我们被打发回来,您总得要带着我们一起上路吧。”

“是啊,难不成要我们留在这上安等死吗?”

聂氏原本就因为迁都在即,他们还没有任何进展头疼不已。

听了这群人的哭诉愈发心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闭嘴!”

底下人惊了一下,纷纷噤声。

聂氏站起来,指着他们,“如今人人自危,我们如何还未可知,你们能找我讨活路,我找谁讨活路去?!”

“滚!都滚出去!”

聂氏叫来自己身边人,将他们的身契搜罗出来打发离开。

虞荷月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副光景。

她知道阿母近来因为什么烦心,进门也不敢吭声,乖乖地奉上茶点,“阿母。”

聂氏心中火气还未消散,抬眼看向虞荷月,一下子掀翻了她手中的茶点,“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虞荷月跪在聂氏面前,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但凡争点气,那日也去宫宴上争点脸面给阿母,阿母现如今也不至于这般殚精竭虑。”

虞荷月垂首听训。

便是被如何骂,她也不想再去相府。

她总是听到母亲提起那次宫宴,让阿姊名声大噪。

可她一点也不羡慕阿姊的艳名。

她早就知道,父母爱子不爱女。

什么好处摆在父亲面前,他都能把女儿送出去当人情。

阿父如今的御史官职,是拿阿姊换来的。

那次宫宴前几日,她照旧做了些糕点前去给阿父送时。

意外听到了阿父与人的商议。

“您这御史之位只欠东风,若是能给姜侯一些爱不释手的好处,他自然顺手给您提上去了。”

隔天,从来想不起阿姊的阿父,突然就要带阿姊前去宫宴。

她吓得称病留在家中,生怕一并被阿父送给年过半百的姜侯做人情。

阿母总是拿这件事指责她,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还是单纯嫉妒阿姊运气好。

兴许是阿母侥幸觉得,如果那晚是她,老姜侯暴毙。

她既不用受辱,也得到了名声。

虞荷月现在算是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比如那相府,阿姊受得了与虎狼相伴。

她不行。

聂氏见如何斥责,她都不吭声,仿佛几拳都打在了棉花上无处泄愤,“你,现在去门口给我跪着!”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虞荷月微微颔首,“是。”

她走出房间,跪在了雨水沾湿的青石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