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季选的话如刀一般,一刀一刀划在季洛河心上。
明明只是季选的片面之言,可不知为何,听着季选的话,季洛河心里隐隐有些惧怕。他不由地望向季侯爷,季侯爷神色仍旧沉稳,但季洛河似乎从那沉稳之中看到了一丝颓败之色。
季洛河惶惶然然地站在那里,心下空了一片,大公主萧安怡起身轻轻拉了他一把,季洛河神色恍惚地看着她。大公主抿起嘴,抓着他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耳边是一声声惊雷响彻在大殿,百官都面面相觑,眼中是各种怀疑、不安还有不解,就连嘴皮子利索的御史胡游都不敢轻易开口了。
义勇侯府是出了名的规矩好规矩严,季侯爷眼皮子又活,当初皇帝入京,义勇侯府就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帝的人,所以义勇侯府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还是有几分不一样的。
想当年温家出事,季侯爷和季洛允第一时间为温家求情。百官当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佩服季侯爷的为人。
当时那种情况,西境主帅阵亡,数万将士的死需要有人承担。温允卖国投敌证据确凿,皇帝急需稳定朝堂和边境,必然会拿温家开刀。
也就义勇侯府脸面大,在皇帝盛怒中为温家求情,最终还没被皇帝怪罪。
现在,事情突然出现了另一种可能,众人心情格外复杂。
季选把温允当年留在边境的文稿和他从义勇侯府偷来的书信拿了出来。
当年季洛允把他从边境带回京城时,这些东西被季选贴身护在心口。
他当时就一个念头,温家就剩他一人和这些东西,东西要是丢了,他就不活了。
文稿被存放多年,纸张已发黄发硬,有些稿纸已经很破碎了,轻轻一碰都能掉下来,可它们还是被人细细精心保管了下来。
皇帝看着被呈到跟前的东西,他伸手掀了掀,看了几眼又慢慢放下。
只能说温允和季洛允不愧是知己好友,字写得不相上下,都很秀气。
皇帝看着季选:“今日是谁把你带入宫的?”
宫门森严,义勇侯府这些天也在以追查盗贼的名义全城搜索季选,要是没人暗中护着他,他根本就进不了皇宫。
太子等几位皇子也在心里嘀咕,这事是谁做的。
众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梁靖身上,要是季选所说为真,那梁靖很有可能是帮助季选的人。
不过他们能猜出来,季侯爷不可能猜不出来,梁靖今日被特恩入宫,肯定会被紧紧盯着。
不是梁靖,那就是和梁靖关系甚密的萧宴宁。
大家的目光又落在萧宴宁身上,萧宴宁的眉头皱着,神色肃穆,双眸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季选。
随即几个皇子现在心底把这个怀疑否定了,萧宴宁入宫一向从简,身边从来不带侍卫,就跟着砚喜。这次也一样,他要是真能把人带入宫,除非他会隐身术。
季选听了皇帝的问话,他抿了抿嘴正想说什么,皇帝嗤笑一声:“算了,不想说就罢了,假话朕也不想听。”
无论是谁,他现在都没心情追究这些。
皇帝抬眸看向季侯爷,语气平淡:“季卿可有话要说?”
季侯爷一脸悲痛:“皇上,温允同犬子年岁相仿,老臣也是看着温允长大的。温家出事之后,老臣和犬子出于同情隐匿反贼之后在家,确实犯了欺君之罪。但温允叛国投敌的信件,岂可凭借几张所谓旧时手稿和犬子书信便认定是侯府所为?”
“温允和犬子书信来往字迹正常,勾结外敌时难不成就会刻意藏暗笔?温允出事时,季选才几岁,他又可曾亲眼看到是义勇侯府中人杀了温允?季选若单凭一些所谓手稿,便要致我义勇侯府于死地,老臣死不瞑目。季选既对温允叛国投敌之事心存怀疑,那还请皇上明察,还义勇侯府一个清白。”
季侯爷这话一出,博得许多人赞同。
季选手中的证据太薄弱了,要真凭借这点就要把屎盆子扣在义勇侯府头上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除非有更加确凿的证据。
季选:“叔父曾说,他同其他朝臣也有书信来往,也曾上折子给皇上。除了侯府世子,叔父上折子上的字皆藏了暗笔。多年谨慎,已成习惯,还请皇上明察。”
这也是当年温允心中疑惑不定的缘由。
他未曾做过叛国投敌之事,可书信上面确实是他的字迹。
他不想怀疑挚友,却又不能怀疑。
温家除了温允都在京城,温允叛国投敌,温家全部被抓。
也就季选当年因过于调皮被送到温允身边调教,要不然,温家怕是已绝后。
季选当年年幼,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将士战死,边关血流成河,温允成了罪魁祸首。
在温允带着他狼狈逃窜,在听到季洛允要前往西境的那段时间,甚至在温允狼狈而死的时候,季选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后悔,还是痛苦,又或者是恨。
证据确凿的案子,四海皆知,当年更是由皇帝一手定性,温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到了现在,基本上没了后人。
如今要翻案重查,等于说皇帝办错了案。
让一个帝王承认这样的错误,又是在证据不是那么确凿的情况下,确实有点难。
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哪怕是年纪大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有些过人之处。
皇帝沉声道:“温允叛国投敌之事既有新的疑点,便由三司会审,重新查过,此事由太子和瑞王负责。若温允乃至整个温家真被冤枉了,朕自会给温家证名,但若有人想要借机诬陷义勇侯府,朕也决不轻饶。”
四皇子瑞王在刑部轮值,由他和太子一起处理此事也合适。
不过若是以往,皇帝大抵会让太子全权负责此事。
上次太子的所作所为还是让皇帝心底有气儿,此时正好要借机点一点太子。
太子和瑞王面上一点情绪都没流露,上前领旨。
皇帝又看向季侯爷:“案子既然涉及到了义勇侯府,这些天侯府众人和驸马就呆在府上,也方便太子、瑞王和三司登门拜访。等事情查清误会解除,朕让太子和瑞王亲自前去侯府拜访。”
季侯爷:“老臣谢皇上。”
皇帝嗯了声,视线落在季选身上。
这可是个棘手的人,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万一,案子还没查清,他人就没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时梁靖红着眼死死盯着季选道:“皇上,臣愿看护此人,直至事情查到水落石出。”
梁靖一开口,皇帝觉得还挺合适。
季选既然承认自己温家的后人,如果最终查清温允仍是卖国投敌之辈,梁靖便可亲刃此人,如果温家真和此事无关,那梁靖就是在保护唯一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