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又惊

电报上面只有四个字——“弟惊速归”。

当初严继刚会落下口吃的毛病,就是因为惊吓,严雪看到这份电报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那一瞬她脑内闪过了许多念头,人现在怎么样了,是意外还是什么,却又完全找不到人来回答。

但两辈子加起来,她经历的事已经太多了,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这次回去就直接把人接来,但今天不行,今天已经没有车了。

而且她人走了,家里这边也得有个交代,尤其是菌种的培养。

严雪在写字桌边坐下,拿出本和笔,把母种培养的注意事项写了下来。

想想回去一趟单程也要三天,万一她没能及时赶回来,后面也不能耽误了,又把原种培养的方法也写了上去。

木耳菌种的培养一般分为三个阶段——母种,原种和栽培种。

母种并不适合用来栽种,到了原种,才能应用于段木栽培,栽培种相对于原种成本又更低一些。

不过培养原种和栽培种就不能用之前的培养基了,得用木屑,也就是当地人常说的锯末子。

这东西在林场不值钱,很容易弄到,尤其是现在天暖和了。要是冬天,有些人家不舍得买煤,倒是可能拿它来点炉子,虽然火没有柴火旺,但胜在长远,能持续给屋里供热,用得还不费。

严雪是喜欢凡事准备在前面的人,提前就弄好了几麻袋锯末子放在仓房。

制作培养基要用的另一样——麦麸,她也找场里批了,正好林场农业队自己就有种麦子。

等祁放下工回来,地上已经被严雪摆满了罐头瓶,都是之前两分钱一个从各家收的,里面按木屑78%,麦麸21%,石膏1%混合好,只剩加水了。

其实原种和栽培种的培养最好用塑料袋,但这年代塑料难得,严雪也只能用罐头瓶子来代替。

祁放一看就觉出不对,看向严雪,“出什么事了?”

严雪也不瞒他,直接将电报递过去,“我之前没跟你说,继刚他有口吃的毛病,我爸过世时落下的病根。”

祁放只看了一眼,便将电报放回桌上,“你准备明天就走?”

严雪点头,一指炕尾放着的包,“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早上出发。”

说着她还把自己写好的注意事项递给男人,男人却看也没看就放下了,转身往外走。

“你去干嘛?”严雪微愣。

男人只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深,“万一这事另有隐情,你就打算一个人回去?”

后面的不用说严雪也知道,继刚好好地待在家里,连门都不出,怎么会又受到惊吓,还严重到需要给她发电报?

但她一个人承担惯了,接到电报后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祁放。

这让她抿了抿唇,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只是道:“我给你收拾东西。”

祁放微凝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没再看她,转身走了。

回来的时候不仅请好了假开好了介绍信,男人还一手拿着袋饼干面包,一手拎着双女式凉鞋。

“试试。”他直接将凉鞋放到了严雪脚边。

严雪有些意外,“怎么想起来买凉鞋了?”

“关里不是天热?”祁放见她没动,干脆蹲下去帮她解开鞋带。

眼见鞋子解开,就放在自己脚前,男人甚至还要来帮自己穿,严雪赶忙将脚伸了进去。

大小正好,严雪解下来一看,果然是35码的。

“大小怎么样?”明明记得一清二楚,男人还是问了她一句。

严雪刚说了句“正好”,男人又拿起了刚才她给他的本子。

这回没等她问,他已经道:“菌种我去托郭大娘帮你看着。”

雷厉风行,且面面俱到。

以前严雪都是替人操心的那个,还是头一回有人替她做这些,反应了下才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夫妻俩走到隔壁的时候,刚好听到里面郭大娘说话的声音,“长安你就再试试,今天不是比昨天多走了两步吗?再试试……”

话没说完,就被重物落地的一声“扑通”打断。

郭大娘那声音耳听着就惊慌起来,“长安你没事儿吧?摔到哪儿了?”

然后是郭长平的声音,“妈你别管他,让他自己起来,他难道还一辈子不起来了?”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听到郭长安的声音。但很显然,郭长安受伤满四个月,开始尝试着走路了。

只是自从郭长安回来,他那屋就一直拉着窗帘,显然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两口子默契地都没有出声,选择了先回去,等郭家那边有人出来,才去叫住了郭大娘。

“让我帮着看着点儿?行啊。”郭大娘倒是没有犹豫,“就是怕我不懂,给你们看坏了。”

“那倒没什么难的,就是得注意点温度。”严雪把本子递了过去。

郭大娘立马叫来金宝枝,“宝枝你过来帮我瞅瞅,长平就没好好念过几天书,还不如不念。”

“那你得让长安来,我也就比长平多念了两年。”金宝枝接过去,也蹙了蹙眉。

郭大娘犹豫了一下,干脆往里走,“那我去让长安看,他念书多。”又回头看看严雪和祁放,“你们不着急吧?”

严雪笑着道:“不着急。”祁放也淡声说了句:“不急。”

郭大娘拿着本子进去,过了一阵儿又重新出来,脸上那点不确定已经没了,“就是凉了烧火,热了开窗,保持在22到28摄氏度是吧?”

估计郭长安是帮她看了,还解释得挺简洁明了。

严雪把五块钱递过去,“我家炕上有温度计,您隔段时间过去看一眼就行,我按临时工给您算钱。”

“就这么点事儿,还算啥工钱?”郭大娘显然没打算要。

严雪却还是塞到了她手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您把钱收了,我才能放心交给您不是?”

郭大娘还在犹豫,祁放也道:“您不接,我们也得雇别人。”

那可就麻烦了,郭家好歹离得近,一个院里住了好几个月,人品也让人放心。

见两人打定了主意,郭大娘就没再推,但人也是够利索,立马出了门,“你们告诉告诉我那啥温度计咋看。”

晚上临睡前,严雪又把第二天出门要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

两人的换洗衣物、介绍信、吃的……

待查到第二遍,祁放从后面搂了她,还轻轻揉了把她的头,“继刚会没事的。”

很难得的安慰,也很难得有人能从她机械性重复的动作中觉察出她隐藏的不安。

这次严雪没有躲,也没有再怪他摸自己的头,反而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在他怀里靠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