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历史的审判(第7/10页)

希特勒抬高了嗓门,厉声说道:“按照你的说法,刚才请求原谅的人是‘残忍的希特勒’,还是‘多愁善感的希特勒’呢?”

洛索:既不是多愁善感的希特勒,也不是残忍的希特勒!而是良心有愧的希特勒!

希特勒:中将!我大可不必因为违背郑重承诺而良心有愧……因为在这里唯一违背郑重承诺的人就是中将——在5月1日那天!42

整个法庭上众人大为震惊,鸦雀无声。就在刚才,一个步兵居然在大庭广众面前指责将军违背自己的郑重承诺。这无疑是德国现实生活中的奇耻大辱。

整个法庭仍旧寂静了片刻。洛索不由得向后一缩,好像脸上被人击打了一样。最后他收起文件,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然后他又转过身来,向法庭鞠躬致意,随即就消失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奈德哈德结结巴巴不知说何是好:“这是公开侮辱,简直不成体统!”他大声地喘着气,刚刚讲出的话语大多湮没在一片嘈杂之声当中。

希特勒:我接受训斥。

奈德哈德:简直不懂规矩,前所未有!

希特勒:这是对证人陈述的回应。

整个法庭上一片哗然,谁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法官奈德哈德宣布已到午餐时间,法庭休庭。

有些新闻媒体批评希特勒手段失控,表现得唐突无礼。希特勒羞辱了洛索将军并把他赶出了法庭现场,自己却未受任何惩罚。对于在大街上浏览报纸头版新闻的那位小矮人来说,希特勒现在简直成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双方连续18天的争论交锋,吹毛求疵,吵吵嚷嚷,相互揭丑,结果打了个平手。法庭不可能把蓄谋推翻政府的罪名只扣在一方头上。显而易见,双方都曾要夺权主政。政府本身是否推波助澜,促成希特勒暴动反叛事件,这一点从未得到确切证实。虽然执政三雄声称他们从来不会考虑进军柏林,这一点同样也从未得到确切证实。被告在一片嘟囔声中承认他们干了那些被指控的犯罪活动,但是这在犯罪量刑和实施惩罚方面又意味着什么呢?整个事件错综复杂、相互矛盾,这一点在著名讽刺杂志《时事画刊》的一幅封面漫画中得到了巧妙揭示。画面中,希特勒坐在洛索将军的肩膀上,手里握着的火炬直指政府大楼。而洛索整个人又压在他的后台老板,执政长官卡尔的肩膀上。卡尔一边给上面那两个人壮胆打气,一边调集警察部队要抓捕那两名犯有革命罪行的罪犯。同时,在高高的天空上,希特勒的纳粹党万字饰党徽已化作一颗流星。

在洛索将军令人惊讶地愤然离开法庭一周之后(为此法官后来罚了他60德国马克),检察官施滕格莱因提出他的最后请求。此时已到了量刑定罪的时候了。如果裁定有罪,量刑年限最短五年,最长多是终身监禁,也可以是中间的任何年限。

希特勒因针对“巴伐利亚自由州”和德意志帝国犯下叛国罪,检察官要求判处希特勒八年“要塞监禁”(不剥夺荣誉逮捕入狱),超过最短判刑年限三年。要求判处克里贝尔上校、韦伯博士和恩斯特·帕纳六年监禁。至于暴动的共同领导者埃里希·鲁登道夫将军,施滕格莱因请求将他视为叛国罪从犯,仅判两年监禁。他建议将其余被告分别判处十五个月至两年监禁。

施滕格莱因在他的判决请求中赞同希特勒的典型历史观点:叛国罪只有在失败时才被视为一种罪行。他一本正经地指出希特勒及其同党的所作所为明显符合如下说法:“他们的行动没有成功,因此应该受到惩罚。”为了走个过场,这位州检察官又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重复叙述了暴动全部细节,在确认证据方面白费力气。紧接着,施滕格莱因突然之间使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也许意识到将来有一天需要博得希特勒的喜欢,施滕格莱因又出人意料地开始称赞这位他打算判处八年监禁的被告。他的话语把法庭上下惊得目瞪口呆。“希特勒在平凡的环境中成长,但是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作为一名士兵表现勇敢,体现了他的德国爱国主义精神,”施滕格莱因开始称赞道,“他对伟大祖国德国怀有一片赤诚火热之心,在战后经过不懈努力,从细微的一点一滴做起,创建了伟大党派——国家社会主义德意志工人党[2]。他的基本纲领是同国际马克思主义和犹太主义做斗争,同‘十一月罪犯’算总账……传播德国民族主义。”

法庭上下听得兴致勃勃,津津有味。施滕格莱因接着说,他不宜对希特勒领导的纳粹党政治主张进行评价,但是这位纳粹党领导人只要“竭诚努力重新唤起民众对德国命运的信心”,这便是最终“他做出的伟大贡献”。即使希特勒的激烈观点及其追随者们的高昂斗志有时变得过激,施滕格莱因继续说道,仍然“不应该在消极的意义上称他们为煽动性的政治家,那样不公平”。至于希特勒的个人美德,施滕格莱因表示:“他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因为作为著名党派的领导人自然会遇到各种诱惑,可是他仍然能够保持正直检点的生活。”

唱完赞歌之后,这位检察官又重新开始起诉被告,但其语气带有道歉的色彩。施滕格莱因宣称,希特勒不幸受到过分热情支持者们的影响,“背离了自己的本性”。希特勒被大批追随者捧为名人,又受到党内一些谄媚者的奉承,因此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将自己视为德国的救星。他身边的那些同党总是满心欢喜地不断强化突出希特勒的这一形象。施滕格莱因认为,正是在这一严重错误当中埋下了“他犯罪悲剧”的伏笔。

如果有人怀疑对希特勒的审判既是司法审判,又是政治审判,那么施滕格莱因则给出了明确答案。他为充满矛盾,摇摆不定的法庭起诉树立了新的标准。

真正重要的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幕,即被告的最后陈述。在审判开始后的一个月零一天,按着德国法庭程序,被告可以讲一番“最后要说的话”。被告中的一些次要人物,比如罗姆、布鲁克纳、瓦格纳和佩尔纳等人,均放弃了各自的发言权以支持自己的上级领导人。至于其余六名被告克里贝尔、帕纳、弗里克、韦伯、鲁登道夫和希特勒,被告律师决定以逐渐增强的阵势先让地位低一些的被告名人出场,最后隆重出场的是鲁登道夫和希特勒。前者要进行一番自我辩白,后者要发表现场演讲。

上午开庭时,法庭里人满爆棚。记者们注意到,到场的女士比平时多,鲜花、礼品也比平时多。“希特勒的女性追随者们把她们的一片忠诚烤进了在希特勒敞开的牢房里堆积如山的糕点和小吃中。”《慕尼黑邮报》这样报道说。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