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王兆也没想到钱娘子竟然带宋娘子去了赌坊。

那可是侯府的心肝宝贝小郡主啊,就这么,这么被钱娘子给带到赌坊,和一堆乌烟瘴气的人赌,赌钱...

钱娘子知道自己错了,看到宋世子的一瞬,便焉了气,不用宋允执开口,自觉把宋允昭护在身后,退出赌坊,上了门前的马车。

临走时还不忘小声与扶茵交代:“把小姑子赢来的银子带上。”

回到知州府,两人被罚在门外,不许进去,也不许离开,宋允执坐在屋内木几前,一句话没说,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在等着二人去认错。

钱铜没遇到过这等事,她乃一家之主,从未因为这等小错被罚,要罚便是自己去老夫人院子里领一顿鞭子,为了小姑子,她甘愿挨打领罚,但宋世子不见得会舍得打她,只好问宋允昭:“我该怎么认错?”

宋允昭已羞愧得不敢抬头。

在京都时她哪里去过那等地方,一时好奇,竟也玩上了瘾,心中慌得很,生怕兄长与父母告状,若说此时能让兄长消气之人,也只有嫂嫂了,她轻声道:“嫂嫂说几句好话?”

钱铜有些为难。

她嘴巴毒,好话少。

想起当初刚掠他进钱家时,扶茵曾提醒她,想要得到姑爷的心,娘子不能光靠武力镇压,得与世子谈情,钱铜清了清喉咙,冲屋内的人扬声道:“今夜的月亮真圆。”

宋允执做足了准备打算与她们熬一个晚上。

既然如此有精力去赌坊,那便熬着。

闻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钱铜又道:“在世子来之前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月亮,再过几日便要立秋了,自古金秋生柔情,世子放了我们行不行?”

宋允昭瞪大眼。

屋内翻动书页的动静声格外明显。

宋允昭紧张地捏着手,好心提醒道:“嫂嫂,悲秋多寂寥,春才生情。”

钱铜受了她的启发,人走去门槛边上,侧着身上与里面的人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相思到碧霄。”

宋允昭不敢再听下去,垂目憋住笑。

屋内宋允执终于抬头,钱铜便倚在门边,侧身继续念道:“夫妻本是同林鸟,相煎何太急,万恶根源乃夫宠,娘子何错之有?”

大晚上的两位小娘子被罚在门外,一个是未来的世子妃,一个是侯府小郡主,谁还敢睡?

在场知州府的官差,暗卫,侍卫都长了耳朵,没人敢有那个胆子去看世子的笑话,面上不敢有冒犯之色,暗中却免不了在看热闹。

在钱铜再次语出惊人之前,宋允执起身走到了门前,将人一把拽了进来,与立在门外低头如鹌鹑的宋允昭道:“回去好好自省。”

——

房门一关,钱铜便喊冤,“世子管得也太紧了,去个赌场怎么了?我从小混迹于各大赌场,耳濡目染,也没见坏到哪里去...”

话没说完,顿住了。

诚然她确实称不上好人。

她心虚,没去看宋世子,又道:“我讨好小姑子,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将来能融入世子的家族?且我不过是带她去寻个开心,赌了一些小钱罢了...”用得着他大晚上去赌场抓人,红月天里的客人都被他吓跑了,一个晚上不知道损失多少,朴家的人估计牙槽子都咬碎了。

见她毫无悔过之意,宋允执道:“她心思单纯,不如你心性坚毅,你怎知有了开头,她不会因此而沉迷?”

钱铜突然不说话了。

宋允执等她反驳。

钱铜没反驳,对他一笑,“有兄长管着真好...”

宋允执的满腔怒意,便被她一句话彻底吹散,眸子微微动了动,再也没有了任何力气去怨她。

但这事论起来,确实是钱铜不对,去赌坊前没与他这个兄长报备,她认了错:“好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带昭姐儿去那等地方...”

怕他还没消气,钱铜便走去跟前,胳膊伸向他腰侧,一把环住了他的腰,依偎在他怀中,仰起头看他,态度极为端正,柔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世子能不能原谅你未来的娘子?”

宋允执尚在想她适才的那句话,被她如此一逗,耳垂又有了红意,低声道:“你无需讨好...”

没等宋允执说完,钱铜突然垫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完解释道:“知道你讲究,没亲你的嘴。”又拽了拽他腰侧的玉带,暗示道:“天色晚了,世子先去洗漱更衣,我适才被你吓出了一身热汗,等干会儿再去,你快些...”

她,今夜还要亲吗...

未婚夫妻同床共枕,亲热在所难免,如此亲下去,不知自己还能把持到何时,燥热窜上来,宋允执转身先去预备好了安魂香。

去净房前,见她坐在木几前正在翻他的卷宗。

是五年前守城的记录。

钱家大爷的案子他已经在查了,待过些时日,他会还她一个公道。

怕她等久了,似昨夜那般犯困,宋允执收拾得很快,出来时身上的水滴尚未擦干,抬眸望去,却见木几前的蒲团上空无一人。

几面上的卷宗,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放置于一旁,而几面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白纸,赫然醒目。

宋允执走过去,扫了一眼纸张上的几个大字。

——我去看热闹,世子先歇息。

落笔:铜儿。

她能乖乖待在他身边,便不叫钱铜。

宋允执没什么意外,但气息没能稳住,手中的布巾“啪嗒——”一下,扔在了那张纸上,盖住了那行字。

她倒是忙得很。

——

钱铜此时已经在马背上。

她计划了那么久,今夜平昌王和朴家家主好不容易咬上,不去看看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扬州到林州不到两个时辰,她与扶茵两人快马加鞭,于半夜达到了林州城门外的一片林子后,减慢速度,悄悄潜入夜色中。

平昌王的兵马本欲在林州城内设埋伏,来一个瓮中捉鳖,但没料到朴三公子提前于朴家家主报信,绕开了林州城。

计谋落空,平昌王的人马便从林州追出来,把朴怀朗堵在了淮河边上。

后有虎,朴怀朗不敢冒然渡河,只能转身与平昌王对上,双方从傍晚僵持到了深夜,都恨不得砍了对方的头颅,但又顾虑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不愿意成为先撕破脸的那一个。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双方的使者来回跑了三趟后,两位曾经的盟友终于决定赌一把,面对面商谈。

怕对方使诈,平昌王与自己的几个儿子交代道:“若有异动,必先割下朴怀朗的脑袋,决不能让其抵达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