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3/4页)

虚谷亲笔写下的那句“以人力干涉婴孩生死之天道,有损阴德”,历历在目。如今,陆鸢鸢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还有,藏在蜀山密室里的那些被修仙界所不容、记着各种邪术的书,应该就是蜀山宗主从这个地方顺走的东西吧?跟打副本爆金币一个道理。

秘术一成,女婴哭声嘹亮,蜀山宗主浑身冷汗,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中。

陆鸢鸢的视线,则落在那只小怪物上。

因为生得丑,所以即便是受害者,也被生父迁怒,还被夺走了生机,它如今的模样,已经与后来她看到的小怪物相差无几。似乎是因为无可言述的痛苦,它黑瘦的手在空气里抓了抓,瞬间从床上滚了下去,肩背猛地硌到了什么东西,疼得抽搐。

陆鸢鸢定睛一看,发现它压在身下的东西,非常眼熟——竟是窥天镜!

看来,窥天镜也是蜀山宗主从这里带走的东西之一。怪不得殷霄竹说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窥天镜的。

陆鸢鸢紧紧皱着眉。根据现有的信息,无从得知,掳走宗主夫人的妖怪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将其中一个孩子变成妖怪的。恐怕这将会是一个永远的谜,但总归跟那满地阴损的书脱不了干系。

如今想来,也许,殷霄竹不是仅仅通过模仿就能变蛇,而是他本来就可以幻化为蛇形。可是,出生以后,从来没有人教他、管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所以,只能像四不像一样生活着。

直到十二三岁时,被捉到文殊公主的笼子里,并第一次亲眼看到普通的蛇蜕皮,他的天性终于得以激活,逐渐掌握了蛇的本能。

在饮了文殊公主的血后,他才能变成人形,很有可能跟他一出生就不公平地被夺走了生机有关。

等他终于一步步地从地狱爬回人间,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要去找自己的同胞手足,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妖怪的世界里,适者生存。

就在这时,陆鸢鸢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推力,身体一震,便发现镜子的光芒已经收拢,而她依然以断刃牢牢地压住殷霄竹的脖子。

幻境中漫长的时间,在现实却只是弹指时光。

陆鸢鸢紧了紧剑柄,问:“这面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殷霄竹瞥了眼已经熄灭的镜子,道:“窥天镜,妖族藏宝,可以融贯过去与未来的时间,窥见天机。但无法强求,但只有在特定的时刻才能偶然看见。”

陆鸢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复下来:“你后来,是找真正的大师姐,要回了属于你的东西吗?”

殷霄竹眉头一蹙:“你看到了灵宝秘境里的事?”

“我没有亲眼看见,这只是我猜测的……”陆鸢鸢的心头骤然雪亮:“你是在灵宝秘境里对大师姐动手的?”

原来如此!

真正的大师姐,确实先天不足。但在经过亲生父亲与虚谷真人多年的调治后,平时已与常人无异。虚谷真人亲笔所写的诊治记录,也可以证实这一点。

身体好起来后,原装的大师姐总算可以出远门,参加蜀山的许多宗门活动了。譬如——需要进入灵宝秘境的天材地宝大会。

殷霄竹,就是在灵宝秘境里对落单的她动手的。

多年

以后,虚谷真人开始怀疑“大师姐”被人掉包。她抽丝剥茧,顺着时间线往前捋,大概是发现了根源就出在那一次的天材地宝大会里,将此事汇报给自己的师兄后,她秘密前往灵宝秘境,寻找线索,不知因何故,和外界断了音讯。

在这之后,蜀山一行人前来找人,触发了主线副本【蚀骨】。

由于没有明确的方向线索,大家只能像分成数个方向,一点点地摸排寻人。

但殷霄竹,却能预测到虚谷真人的动向——他一定不会忘记,自己当年是在哪里动手的。如果虚谷要查当年的事儿,大概率也会去同一片地带。

所以,只要他找到机会,撇开同行的人,就能迅速奔赴目的地,长驱直入,比其他人更早找到虚谷,并将她灭口。

没错,灭口。

就算虚谷这一行什么证据都没找到,他也不可能再允许这个处处针对自己的人回到蜀山。让虚谷留在灵宝秘境,永远闭嘴,有些风险,却是收益最大的结局。

这个人,果真够狠心。

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陆鸢鸢理清逻辑,忍不住道:“既然你已经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不是已经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在任何地方活下去了吗?为什么还要冒充大师姐,十几年一直潜伏在蜀山?你是想找蜀山宗主报仇?是为了躲避追杀?还是有别的目的?”

殷霄竹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了,才仿佛好似有些无奈,挑了挑眉:“你的问题,三天三夜都问不完。”

陆鸢鸢冷冷道:“不要岔开话题,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我劝你——”

话正说着,她的目光却骤然凝固。

眼前之人,正望着她笑,但有血从他唇中淌出。

怎么会这样?

难道殷霄竹真的被石头砸到哪儿了,受了很严重的伤,不是在骗她?

不,不可能!

他是小怪物的时候,被大蟒吞下、被烧、被打,也能无限次复活。况且,现在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就像是告诉她一个人只是摔了一跤就会死去一样荒谬。这根本没道理,一定是他一贯的把戏,想要骗取她的同情,让她放松警惕,再伺机逃走!

可是……好多血。

血不止从他那张薄艳的唇里流出,染红他的下巴,连他的眼角也都流出了血泪,砸在他的衣襟上化开,仿佛一朵朵在靡艳中迅速走向颓败的花。

明知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骇人的变化,殷霄竹的神情由始至终却很平静,也没有去擦拭,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陆鸢鸢架着刀刃的手抖了抖,咬牙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她一动,窥天镜就咣当一声,从腰上滚落在地。陆鸢鸢意识到什么,道:“是因为这面镜子?!”

“不是。”

“那到底为什么!你不可能会死在……”这实在太蹊跷了,陆鸢鸢想到了唯一的解释,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厉声道:“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撒谎了,也别玩什么装可怜的把戏,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

用尽力气吼出的声音,随着她的胸腔震鸣在发抖。

殷霄竹倒是没有反驳这番斥责,微微垂下眼,自嘲地重复了一遍:“撒谎……”

突然间,他身体暴起,大手一捞,抓住了她的衣襟,将她拖到了自己面前,正是看出了她心神正乱,而抓住了可乘之隙。这力气也大得不像一个垂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