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拉绳子(第3/5页)
点了两个下酒凉菜,要了一瓶白酒。然后,安教授问也不问就给三人都斟了一杯,白泓羽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拦,硬是没挡住。
安教授自顾自干了两杯之后,才抬头看着汪海成和自己以前的学生。这两人的年龄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浑身都是干劲。尤其是自己的这个学生,干着活儿哼着歌,洋溢着探索的热情。在他们面前,安教授觉得自己确实老了。
“你们怕不怕?”他突然开口说道。
这话没头没尾。汪海成低头不语,白泓羽瞪大眼睛,不解其意。
“先干了!”安教授端起酒杯来,汪海成和白泓羽这时候才勉强喝第一口。安教授又是一饮而尽,白泓羽也慢慢喝了下去,倒是汪海成学着教授的样子一口吞下,辣得火烧火燎,差点呛进气管,咳了半天。
见汪海成咳得眼泪直流,安教授拊掌哈哈大笑,这时候他脸上已经起了红晕,这才打开了话匣,“以前那个谁叫什么来着?去了非洲,做野生动物保护。前几年回来跟我吃饭,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王长生。”白泓羽想起来,那是她的一个学长,猴子一样瘦。
“哦,对。他们做野外动保的,经常需要在野外带设备搭棚子,录影,长时间地观测。非洲稀树草原,你们知道是啥样子不?一望无际的草原,几百公里内只有很少几棵大树。稀树草原嘛,就跟名字一样。啊,你肯定学过,懂的。
“这种环境下,肯定不能在草地里搭棚子安装设备。一般来说,一个观测周期最少都是十天半个月,那地方草能长一人多高,不光观测不到东西,还影响当地野生动物,而且非常危险。所以他们想把观测站、录像机都搭到树上去,那就方便多了。”
安教授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眼神闪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但是他们都静静听着。
“有一大堆摄像机、红外成像器、遥感定位,仪器都不轻,非洲野外帐篷又危险,又容易被发现,很麻烦的。
“非洲的那种树你知道的吧?金合欢什么的,巨高、巨壮的那种。枝干大,能承重,视野又好,还安全,特别适合。问题是,你想吧,那种树枝离地最少有十多米,三四层楼高,那就有一个问题,怎么能把那么大一堆设备送上去呢?
“在非洲那种荒野,几千公里一望无际,到野外观测点就要开越野车,别说从城里,就算从附近的小村子过去都要一两天。那种地方,不像我们这里,随随便便就能搞个吊车。什么直升机啊,更别想了。唉,也不一定吧,也可能是项目没那么多钱,雇不起。
“那你想想,怎么能把一大堆设备都安全地送到三四层楼高的树枝上去呢?”
安教授又喝了一口,自问自答道:“要人带着设备爬树,绝对不可能,你没见过那些设备,一个箱子都是几十公斤。那只能用绳子吊了,把绳子弄上去,再搞个滑轮什么的,用简单的机械就能把东西运上去了,对吧?”
汪海成点了点头。
“问题是,绳子又怎么弄上去呢?要撑得住设备重量的绳子,都是很粗、很结实的。要能吊起几十上百公斤的设备,保证不断,用质量好的麻绳的话,直径差不多要有三四厘米。”安教授抓了条虾跟他们比画粗细,然后丢进了嘴里。
“这么粗的绳子,扔肯定是不可能扔到那么高的。那怎么弄呢?”
“把绳子拴在人的腰上,然后让人爬到树干上。不是很简单吗?”白泓羽答道。
“嗯,那个谁,王……王长生给我说,他们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行。你们可能都忽略了,绳子是有重量的。
“这么粗的绳子,如果捆在人身上,刚开始人爬树的时候还没感觉,等爬到十几二十米的时候,你想想,绳子被你从地上一直悬空拉到这么高,这么十几二十米绳子的重量全由你承受……这个重量就很可怕了。那种被麻绳勒进肉里的恐怖,系在腰上……”安教授摇了摇头。
“那该怎么办?”这个简单的故事意外的有趣,汪海成一时还真没想到办法。
安教授大笑,“其实很简单,还是让人拴着绳子,爬上树去。”
白泓羽一愣,“您不是说,绳子太重?”
“没错,要能吊起设备的麻绳很粗很重,人没有那么大力气。”安教授狡猾一笑,“但是为什么要系那么粗的麻绳爬树呢?你先系一捆五毫米直径的麻绳,长二十米,绑着这个绳子,能爬上去吧?
“等你爬上去的时候,绳子的尾巴还拖在地上,对吧?五毫米的麻绳拉不动上百公斤的设备,但它拉得动绳子吧?你在五毫米的麻绳的尾巴上,拴一个直径一厘米的麻绳,长二十米。把直径一厘米的麻绳拉上来之后,再在一厘米麻绳的尾巴上绑四厘米粗的麻绳……”
这时候两个人才明白,“对啊,这个办法好,真是没想到!”
“这时候,你就有了足够好用的工具,能把设备吊上来了。”教授讲完这个故事,又自斟自饮一口干掉。这故事虽然有趣,但是汪海成并不明白教授讲这个的含义,很明显,他们出来喝酒并不是为了在酒桌上闲聊,说点天南海北有意思的谈资而已。
安森青喝完这杯,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凝固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不觉得,这事情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吗?”
汪海成一经提醒,如果说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跟这段时间的工作联系起来,一下子就恍然大悟。
60K黑体辐射虽然时间很长,但从信息数据量来说,却非常短。它不断重复,似乎是为了避免接收者错过,无法得到全部信息。这么短只有几KB数据量的密码本来就不可能包含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如果换成自然语言的话,可能只相当于一句“你好,吃了没?”的信息量。
这个信息只是一个索引,通过这个索引,几KB的信息放大为更复杂的基因信息,正如细绳拉出一条中等粗细的绳子。
基因信息也不是终点,既然这个信息使用的是基因,那么它们必然可以翻译表达为蛋白质,这是前两天白泓羽刚教给他的“常识”。基因经过表达,会将蛋白质变成一个复杂度更高的产物,正如中等粗细的绳子拉出粗绳子。
蛋白质复杂组合产物恐怕也不是终点。粗绳子会拉出什么东西?野生动保用的摄像机?盗猎者用的狙击枪?本地居民造树屋的塑钢板?
这层层相扣复杂度越来越高的东西,最后会怎么结束?这是外星生命的蓝图吗?就像《异种》一样?
“你们想得太多了吧?”见两个人都很沉默,白泓羽笑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你们俩怎么好像清朝的农民一样,见到铁轨就觉得自己祖坟风水坏了?什么都还没见到呢,你们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