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5页)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说:“你短头发,打扮成男孩子也照样可爱,我一眼看出你是小姑娘——”

梁昭夕用力攥起的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响声。

她吊到喉头的心疾速倾塌下去,摔出满腔狼藉。

什么短头发……

她那时留长发扎辫子!她穿着裙子见到他!他把她抱起来,还把她裙摆垫在手臂上!

就算时隔这么多年,他可以说记不清,忘记了,但怎么可以信誓旦旦接了她存心的谎话,他一字一句,都在证明他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过,她说什么,他的印象里就是什么!

梁昭夕终于确信,她似乎从头到尾都做错了一件事,认错了一个人。

她单薄的身体向前倾,手狠狠按在椅背上,直视着后视镜里沈执的眼睛,绷着嗓子直截了当问:“你是谁。”

沈执一愣,侧头猛然对上她清冷逼人的目光,他顿时意识到出错了,她可能发觉了什么端倪,故意在试探他。

他张口,一时无声。

梁昭夕在他即时的反应里更确认自己的猜测,被欺瞒这么多年的荒谬感直冲头顶。

她音色微微哑着,不由得厉声:“沈执,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当初救我的哥哥对不对,你通过我的讲述顶替了他!你为什么要冒充,你是不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你确定他不会出现,所以才敢装作是他来骗我?!耍我这么好玩吗!”

沈执太阳穴一阵刺痛,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答错了话,这么多年他都瞒过去了,他以为只要孟慎廷不开口,梁昭夕就永远不会知道,他也永远是她重要的人,从没想过会栽在随口的一句话上。

他鬓角迅速濡湿,千百句试图粉饰应对的话到了嘴边,也是在这个时候,后视镜里刺眼的灯光乍然一闪,他下意识眯眼,在交谈里不小心放慢的车速立刻狂飙。

不对!后面两辆车在急速逼近!

……真的来了!是陈松明的人!

他明知有凶险,却不敢通知队里出动官方,毕竟他车上坐着死而复生的刑事犯,一旦惊动上面,就必然要先拘禁,不可能再自由地任他安排。

他只能硬甩。

沈执加速,但晚了,他来不及告诉情绪激烈的梁昭夕,她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在高速行使里本身就不稳,后面逼过来的两辆车已经到了后方,一接触就直捣主题,砰一声重重撞上车尾。

梁昭夕毫无防范,在突如其来的撞击下猛的朝前一跌,额角撞到前排靠背上,她吃痛地轻呼一声,生理性的泪瞬时淌下。

她一把抓住座椅,勉强稳着,疼痛和惊慌明明都充斥在身体里,猛烈跳动的神经却被更大更重的惶惑吞噬,她身后就是咄咄逼人的危机,满脑涨到快爆炸的,都是小时候那些模糊又锋利的碎片,一块一块切割她。

暴雨里流着血抱住她的人是谁。

照顾她一夜又默默消失的是谁。

后来再次遇见,她仍然高烧不退,一如既往护着她,缓缓抚摸她头发的又是谁。

那张脸,她一直觉得比沈执更清冷深刻的脸,成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沈执甩不开后面的追击,那两辆车正在开始左右包围,一旦赶上来撞击车门,坐在里面的人不死也伤。

梁秉言面无人色,伸手想护住女儿,梁昭夕趁他还虚弱,把他按在座椅上,本能地想去找手机,才想起手机早被她丢掉了。

找来干什么。

要和谁再说一句遗言吗。

要是她真出事,折在这里,孟慎廷会怎么样,他能受得了吗。

分开前,孟慎廷垂眸吻她的样子浮在眼前,外面的车仍然紧追不放,沈执嘶声大喊着让她小心,第二次撞车可能要来了,她几重声音,几重画面混乱堆叠,某一刹那,记忆深处少年的脸,和孟慎廷锋芒毕露的五官,全无预兆地错位重合。

梁昭夕整个人冻结住,忘记抓扶,忘记坐稳,外面的车头正在逼过来,撞的就是她这一侧的车门。

她迟缓地慢慢转头,看向窗外,清黑瞳孔无措地收缩,在最后的一呼一吸里做好出事的准备,精神在撕扯,心口在倒塌,她不由自主紧合上眼,唇间无声无息地念了一个名字。

“孟停……”

外面一声撞击的巨响震彻车里,颤动耳膜,让人头晕目眩地几近失聪。

梁昭夕以为身上会有剧痛传来,然而极速拉长的几秒钟后,她倏地睁眼,看到车门完好无损,再看外面,追上她的那辆车居然已经被落在后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第三辆车,一辆通体全黑的越野,犹如从天而降的猛兽,不管不顾,不计安危,疯狂地直接撞上了正在威胁她的那辆车。

沈执惊呆一瞬,马上猛踩油门,借着这一刻的生机拼命往前冲。

梁昭夕喉口堵得胀痛,千言万语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她慌忙转过身,爬到座椅上扒着头枕极力向后看。

那辆不知名黑色越野像独行的恶兽,强悍地别住两辆大型改装车,追她的人已经是不顾死活地卖命,而那辆越野,凶厉狂猛远超对方,骁悍车头一次次倒退,扭转方向,剧烈撞击,如同高高在上施虐的暴君,狠戾到让她胸口窒息。

黑色越野把两辆改装车完全别住,那两辆车也不甘认输,死命反击地撞上去。

梁昭夕眼睁睁看着黑色越野的驾驶座车窗震碎,玻璃在夜风中炸开四散,开车的人隐约露出一道苍白冷峻的侧影,鲜红血迹一闪而过,她没有看清,沈执已经趁机把车开远,转过弯扯开她焦灼的视线。

难以言喻的预感把梁昭夕紧促的胸口划到刺痛,她失声喊出来:“停下……先停下沈执!后面那辆越野好像——”

沈执声音嘶哑:“别管!想走就不要管!回头昭夕,别看了!”

黑色越野的驾驶座上,孟慎廷左边手掌握住了大片碎裂的车窗玻璃,尖锐碎块垫在他掌心指腹和方向盘之间,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依旧面无表情,紧紧攥住,精准控制方向,毫不收敛,也毫无顾念地再次猛撞上去。

车头变形,车身损坏,半臂鲜血,孟慎廷仿佛全无感觉。

他隐隐泛出赤红的眼底一片阴戾,脸上却还是肃穆端庄的矜重,只有从指缝里不断溢出的殷红液体,才稍微透出他一身骨子里暴涨的偏狂。

有那么一瞬,他错觉到女孩子颤抖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她看到他了吗。

孟慎廷的血流得太凶,红色润湿洁白袖口,顺着腕骨流淌,他靠在椅背上闷声笑,看到如何,没看到又如何,她逃还来不及。

两辆改装车在无效地反抗之后,只剩失灵毁掉的车身和车上人束手就擒的惊惧,几分钟纠缠里,后方一直紧随的几辆车及时追赶上来,绕成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