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4/5页)

崔良钧最先跑下来,腿虚软了一下,他面色发白,扑到黑色越野炸碎的车窗边:“少东家!你怎么样!快,快点,我们去就近的医院——”

孟慎廷看他一眼,语气平静低沉:“让人处理这两辆车,把人控制住,清扫现场,不用管我,给我换一辆。”

崔良钧惊愕:“还要追?他们这一会儿出去很远了!何况目的地既然我们知道,谁去不是一样,都能把梁小姐带回来!”

孟慎廷极淡:“住口,给我车钥匙。”

除了他自己,他放心不下任何人,没有谁能追得上她。

他握住钥匙,推开变形的车门下车,脱下外套随意擦了擦手上沾满的血,或许伤口里还有些碎玻璃,他感觉不到疼,把衣服扔到一边,走到另一辆完好无损的车上。

他一切都那么稳定理性,却在搭上方向盘,眼神望向刚才梁昭夕停留过一瞬,而现在已然空荡的位置时,忽然微微弯下腰。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被撞上,会出什么事,她在那辆不堪一击的车里会如何,他不能去设想,在他赶到之前,她车尾被撞过一次了,她是不是已经受伤。

孟慎廷指尖的血凝固,斑驳里透着皮肤的素白,他颈间鬓发溢出冷汗,心脏在胸骨上凶猛地乱撞,他一口冷气震颤着重重吸进肺里,尖锐干涸的后怕涨到他满腔割裂似的锐痛。

双手在发抖,无法握紧方向盘,他没有章法地抓了抓胸口的衬衣,又去找烟,都是徒劳,他把钥匙攥住,又掉落,俯身去抓,弯下的脊背悬在那里,发出隐约的战栗。

停。

够了。

他必须要开车。

孟慎廷直起身,双眼发红,他别无方法,垂目看着手上破乱的伤口,用力一握,徒手不够,就强行扣着坚硬的方向盘加重,让稍有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出来,用疼痛刺激神经,逼自己冷静。

他把车启动,在愈发暗沉的夜色里向前疾驰。

昭昭。

回过头。

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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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昭夕呼吸吃力,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刺着她眼睛,异样的沉默持续太久,从沈执死里逃生把车开走,到前方视野渐亮,进入云山市的范围,而云山机场就在郊区,目的地相隔越来越近,她终于把四散的心神拼合起来,找回声音。

她颤声问:“那辆黑色越野车里是谁。”

沈执向来对她温柔,少见地露出焦躁:“我怎么知道!管他是谁,重要吗,我们安全离开了不就行!昭夕,马上到机场了,只要上了飞机,你们就能安全,就能彻底逃出控制!还问这些干什么!”

梁昭夕手捏着衣摆,把布料搅出深重的褶皱。

她也不知道是谁。

总之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这种要命的事,他哪怕追上,也不会亲身去做,那种撞击根本无视自身生死,几乎是报复性的残暴行刑,他不会这样涉险。

梁昭夕辛辣地吞咽着,笔直看向沈执。

她在理智上相信警方,相信沈执的身份,也不会把那些年他照料过她的全部一笔勾销。

但情感上,她已无法接受他这样以哥哥的角色在她面前,她没办法跟这种欺瞒她的人共处。

她深吸口气,冰凉的寒意冲进肺腑,她冷声逼问:“好,我不问这些,那我问真相,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顶替了谁,为什么能理直气壮骗我。”

沈执咬紧牙关,一锤方向盘:“昭夕,这些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吗?!现在什么关头,前面就是机场,我们要走了!你只要确定我不会害你,我对你的情分是真的就够了,等你把叔叔的事解决,我再慢慢告诉你行不行?”

梁昭夕语气极其平稳:“够了?够不够是你说了算吗?你不告诉我对吧,好,那也不用走了,我开门这就跳车。”

她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在行驶中利落地去拉车门。

这辆车是旧式锁扣,开两次就能真的打开,她拉动一次,梁秉言惊慌地去拽她,她铁了心,盯住沈执,马上要去拉第二次。

车正在开进云山机场,速度仍然很快,一旦跌落必然重伤。

沈执鼻息颤抖,脸上肌理绷得几近狰狞,他情绪失控地提高音量:“问什么!你这个时候问什么啊!你不是想走吗!”

梁昭夕针锋相对:“我想走,和你回答我有什么关系!”

沈执崩溃地冲口而出:“我真回答了,怎么知道你还能不能走得了!”

梁昭夕本能地认定他在推脱,一句“这两者无关”都到了唇边,一把无形的,异常锋利的小刀如同凭空刺来,陡然割断她岌岌可危的神经。

这句话里隐含的深意,在颤巍巍拽住一个微小的线头之后,就迅速地一发不可收拾,哗的一声,掀翻她整个世界。

她要走,是因为想逃离孟慎廷。

她得到回答,就可能走不了,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即将被撞之前,那两张相隔十几年,却鬼使神差重合的面容。

因为沈执对某个人莫名的排斥,敌意,甚至是惊恐,避讳,心虚。

因为某个人,对她深重到探不出底的疯魔爱意,已经知道不是从她撩拨开始的,要比她更早,但早到什么程度,她从来不敢去探寻,那么如果,如果,早到曾经暴雨天小公园里相遇呢。

有这种可能性吗。

不到千万分之一。

是她的臆想吧。

梁昭夕仿佛不会眨眼了,执着地睁着,怕稍微一动,就会溃不成军地失态。

她轻声说:“不可能,你不用骗我,如果是他,你怎么顶替得了,他不会允许。”

“不允许?”

沈执再想收回说出的话已经太迟,他脱力地靠在椅背上,一味猛踩油门冲向近在咫尺的机场航站楼,破罐破摔地呛笑出来。

“就是他允许的,他花钱雇我,那个年代花巨款你懂吗!他靠近不了你,就让我天天照顾你!我们分开后,他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但那两年之间我对你的每一点好,都是他砸钱换来的!你的礼物,很多生活费,要用的钱,也都是他出的,我是他的傀儡,他才是我背后的操纵者,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梁昭夕一动不动,几近悚然地蹙眉望着他,一张小巧的脸像张透白宣纸。

梁秉言在身旁,没能完全听懂对话,但多少意识到他们在说谁,说哪些事。

他嘴唇动了动,担心不合时宜,挣扎之后,还是说出口:“昭昭,还有上次你提到过的五十万遗产,我的确没有能力留给你,我的记忆是完整的,没什么缺失,那些钱的归属,应该另有其人。”

沈执把车径直开到航站楼门前的停车坪,踉跄着下车,打开门,拉出被冻住似的梁昭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