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战争依旧继续(第7/13页)

5. 吴淞抗战

让道光皇帝没有想到的是,伊里布以及随后到达的钦差大臣耆英虽然对英国人采取求和之策,但璞鼎查却丝毫不予理会。不仅如此,璞鼎查针对劳师远征兵力显现不足的现状,从英国本土、印度调派大量援军,似乎是决心将战争进行到底,一直到清政府接受英国人的全部条件为止。

不过,为了尽快实现战略目标,英国人对中国当时的政治、经济、地理等情况做了全面的分析研究,认为北京虽是中国的首都,但较为贫瘠。清政府的物资、钱粮主要由南方各省经由运河输送到北京,如果进攻北京,清政府一定会迁都到更远的地方,一旦陷入持久战,英国就更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经过详细的研究,英国政府一致认为长江中下游是中国最富庶的地区,沿长江向西侵占沿岸重镇,可以掠夺和勒索大批财富。更重要的是,如果占领南京,控制长江、运河两大水路,切断南方各种物资向北的运输要道,绝对能够给清政府以极大的经济威胁,从而使他们无法拒绝英国的各种要求,这样英国不仅可以迅速达到对华动武的所有目的,还能对清政府产生极大的震慑力。

综合以上分析,英军在增兵以后,开始沿长江西进封锁运河口,意图攻占南京,并于道光二十二年四月九日(1842年5月18日)攻陷了浙江两省的海防重镇乍浦,这也标志着中英之间第一次鸦片战争的第二阶段正式开始。

乍浦陷落,道光皇帝预感英军下一步可能要进犯宝山、上海等地,因此他对吴淞地区的防务工作多次加以指示。在给主持上海军务的牛鉴、陈化成的谕令中,他明确指出,英军现在占有乍浦,只需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吴淞地区的各个海口,如果发现英船必须立即予以打击,同时要集中优势兵力,尽全力抵抗英国人的进攻。

作为江南重要军事战略要地的吴淞口,历来是海防重地。明末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指出:吴淞口南为上海门户,西为苏常藩篱,乃东南第一险要。早在明朝万历二十八年(1600),总督朗廷佐就开始在黄浦江西岸修筑炮台,清朝康熙五十七年(1718),总督长鼎又奉旨在东岸修筑炮台。此后东、西炮台又屡次改建,作为长江的防守屏障,成为大清帝国东南沿海的要塞。

当时驻守吴淞口的是江南提督陈化成。作为长年驻守在这里的将领,陈化成与手下士兵同甘共苦,因此在军中颇有威望。随着英军逐渐深入,陈化成时刻警惕。为了巩固长江防务,陈化成在宝山至吴淞镇六七里的江岸上,修筑了高约两丈、顶宽一丈八尺的土墙,一来可以在上边安置大炮,二来士兵们可以用来藏身。西炮台为吴淞口要塞的主阵地,架有十门大炮,东炮台则设置了二十余门。另外,在西炮台南侧的吴淞镇,也修筑了一个半圆形炮台,架设铜质大炮十门。

陈化成命令参将周世荣率领五百士兵驻守西炮台,四川沙营参将崔吉瑞、游击将军董永清驻守东炮台,徐州镇总兵王吉元驻守小沙背,总指挥官牛鉴也自领兵一千驻守宝山作为后援,宝山知县则带领两千名乡勇在吴淞和上海之间的东沟两岸架设炮位,并派五百士兵驻守,防止英军进攻上海。

英军方面,攻占乍浦后,于四月三十日(6月8日)抵达长江口外的鸡骨礁一带集结,并开始派人探测航道。为了摸清清军虚实,英军绕过小沙背,直接驶向西炮台。陈化成发现后,不明虚实,因此以静制动,不让士兵们轻举妄动,仔细观察英军动向。即使英军发炮试探虚实,陈化成也命令士兵不予还击,目的就是为了让英军无法摸清虚实,进而不敢贸然进攻,从而使清军能有更多的备战时间。

但是,当时吴淞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牛鉴,却因为策略不当,进而导致吴淞战事出现危机。

牛鉴是一个和奕经一样没有军事才能的统帅。他判断,英军如果从海上进攻,江苏地区只要扼守住吴淞即可,而吴淞的防守又有老将陈化成坐镇指挥,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因此他向道光皇帝报告说,五月一日(6月9日)英舰试探虚实的行动,清军不予理睬,英军无可奈何,最终退兵而去。牛鉴的奏报看似信心十足,但事实上是一种色厉内荏的表现。

五月五日(6月13日),英军兵舰越聚越多,开始用大炮轰击吴淞口内外来往的商船。面对英军的挑衅,陈化成想要指挥清军展开反击,可是牛鉴却跑到陈化成营中,和他商议不要与英军开战。

“某经历行阵,四十余年,今见贼异样,是畏敌也,且奉命剿贼,有进无退,大人勿怖。”面对牛鉴的阻拦,陈化成断然拒绝。牛鉴哑口无言,最终只是说了句:“陈老将军好自为之。”便离开了陈化成的军营。虽然没能阻止住陈化成,但牛鉴是吴淞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如果得不到他的有力支持,陈化成会在未来的抗英道路上步履维艰。后来的事实证明,牛鉴的思维方式,注定了陈化成所率清军会在吴淞抗战中成为一支孤军奋战的军队。

五月八日(6月16日)清晨,英军开始向吴淞正式发起进攻。英军以三艘重型军舰从正面进攻西炮台,四艘轻型军舰突入黄浦江内,进攻东炮台和吴淞镇炮台,威胁清军侧后,并掩护部队在吴淞镇完成登陆。

陈化成当时亲临西炮台督战,据《鸦片战争末期英军在长江下游的侵略罪行》一书记载:“火弹如飞,络绎不绝,军门左右转侧,炮子均不着身,且平时教习士卒,熟习避炮之法,故我兵伤亡者少寡。”

西炮台的守军在陈化成的指挥下,以猛烈的炮火阻击英军舰船,激烈的炮战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击伤数艘英军舰船,死伤二十余人。后来一名英国军官回忆这次战斗时说:“我方舰队自与中国军队作战以来,中国人的炮火以这次最为厉害。”

不可否认,西炮台守军之所以能给英国人留下这种印象,老将陈化成的备战以及临战指挥功不可没。可是牛鉴在宝山听说陈化成打了胜仗,全然忘记激烈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立即坐上官轿,摆开仪仗前呼后拥地出南门前去观战。舰船上的英军立即发现了这一目标,当即集中炮火向牛鉴的仪仗队猛烈轰击,牛鉴吓得出轿奔逃,随行的河南参将陈平以八百藤牌掩护。为了逃命,牛鉴不顾自身形象,当即脱下官靴,扔给手下士兵后急忙逃走,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由于牛鉴及其随行队伍的溃散,使得东炮台的守军阵脚自乱,英军乘机在东炮台成功登陆。这使得陈化成驻守的西炮台顿时显得势单力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