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失忆(37)(第3/4页)
火光中赤黑色业障碰到辛禾雪的真身,凡人肉眼当然无法觉察。
周山恒从外面的医馆寻来了治疗烫伤的药。
粉状药末撒在辛禾雪那脱落了鳞片的红肉上。
辛禾雪静静坐在床头,只在药粉刚洒落的时候皱了皱眉。
其实这个烫伤痛感不强烈,毕竟严格来说,并非真正的烫伤,而是业障吞噬了一口他的灵气才导致的。
“先睡吧。”辛禾雪道,“这些药物于我不管用。”
周山恒肩背绷紧,好似要被他一句话压垮了,脸上褪去色彩,“那还会恢复吗?”
辛禾雪瞥了他一眼,逗他道:“那可能不行了,除非有太玄真元丹。不过这不妨事,两瓣鳞片而已,也不疼。”
辛禾雪:“先休息吧。”
………
辛禾雪睡醒后才发觉正月初一就下了鹅毛大雪。
厚厚的雪堆积在楼下,积得扫也扫不开,只能等日头出来了什么时候晒化。
只是不巧,年初一也不是晴天,而是持续的雨雪。
周山恒不在。
好像特意吩咐过,邸舍的小厮将一日的饭食都送到这间客房门外了。
辛禾雪等到日暮才看见周山恒回来。
他疑惑:“你去哪了?”
周山恒立在客房门口,袍服上的厚雪已经在一楼抖落过一番,但还是沾着雪花末,在房门口又再次拍打扫落。
他一双布制皂靴是湿漉漉的,好像跋涉了深层雪地,雪水融化了,但靴面没来得及风干就又沾湿了。
周山恒沉默地移到床边,“我找不到。”
辛禾雪:“什么?”
周山恒:“太玄真元丹。”
辛禾雪:“?”
周山恒:“我问过了城中的药铺和医馆,他们说没有。”
辛禾雪忽然想起来这是他昨夜随口糊弄周山恒的。
看来那些医馆和药铺应当不只说没有,说不定还会骂人有病。
辛禾雪诧然,“你是呆子吗?那是我昨夜开玩笑的。哪有这种丹药?”
周山恒眼底青黑,声音沙哑,“那你的伤口……”
他像是执拗的大犬,守在辛禾雪旁边,又一头钻进牛角尖里。
京城有多少家药铺医馆?一百家?两百家?
难怪问到天黑。
辛禾雪叹了口气,“那鳞片脱落了会再长。”
他扬起尾巴尖儿,昨夜脱了两瓣鱼鳞的位置,俨然已经重新长出了乳白的薄薄鳞片,像是笋尖冒芽,尚且嫩生生,不具备坚韧度。
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辛禾雪觉得其他鳞片也跟着有些痒。
他好像到了蜕鳞期,需要换鳞了。
眼下的情况不太合适。
辛禾雪对周山恒道:“我要到不周山山脚的破庙去。”
………
辛禾雪再次回到了这里。
但和步锦程口中落了灰的破庙不同,分明还干净整洁着。
推开木门就把辛禾雪沉默了。
谁雕刻了一尊他的像,立在正堂?
木像雕得栩栩如生,衣着形象仿佛水月观音,眉目昳丽,披帛绕臂,连珠璎珞,脚踏莲花。
此人还给他额心雕刻了一点痣。
一双眼轻阖垂覆,悲悯地望着芸芸众生。
辛禾雪不知道自己在谁眼里是这般形象。
不过现在也不是找人的时候。
破庙靠着不周山附近,有山则近水,辛禾雪要寻到一处湖亦或是泉,足够让他静养蜕鳞。
好在这破庙后方竹林小径通幽处,就有一处天然温泉。
辛禾雪后仰头,背后倚靠着山泉石壁,发丝乌墨一般在水中化开。
泉水浮浮沉沉,蒸气氤氲。
一切都舒服得让辛禾雪的头脑有些昏昏欲睡。
所幸也没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
其实他只要一直等到春闱结束,蜕鳞完成,周山恒金榜题名。
一切都是顺水行舟的。
因而,在正月的熏风里,辛禾雪放松地小憩了一会儿。
睁眼就已经日暮了。
好像睡了几个时辰。
好在他本就是水生的锦鲤妖,并无大碍。
只是睡了一觉,水底却突然长出了狗。
这狗还在不停地舔他尾巴。
辛禾雪的手探入水中,揪住对方衣领,一把扯起恨真。
豁然破水而出之声。
恨真的竖瞳紧紧盯着辛禾雪,剑眉和下颌都滴着水,“尾巴的伤口是怎么弄的?”
辛禾雪没回答他的问题。
恨真这种人,根本不会放心他,恨不得十二时辰无时无刻不在视奸他。
即使真的有事离开,京城里也绝对会有对方布置的眼线。
恨真能这么快找到他所在的地方,只隔了几个时辰,说明充当眼线的小妖传话很及时。
自然不可能不了解这伤口的来历。
辛禾雪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他,淡淡出声,“你除夕夜,在何处?”
恨真脸色空白一瞬,转而是不敢置信与无名孽火,“你怀疑我?”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辛禾雪,你怀疑是我伤了你?!”
辛禾雪不过是问了他一句,他就像是真心挖出来却叫人给践踏到泥巴里了。
眼底一片沉郁,猩红在眼中瞬息万状,仿佛江翻海沸。
辛禾雪眉心微微蹙起,他看恨真疯惯了,因而脸色依旧平静,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
“我没有怀疑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恨真像是应激了,“你为什么现在说话对我这么冷淡?你分明知道我就是捅死我自己,我也不会伤你一根头发。所以你是故意这么问我?实际你早就腻烦了我,我早就发现了。”
“外面那些穷书生一个两个都缠着你,他们是年轻些,你就想同我一刀两断吗?”
“呵,你以为我真的非你不可吗?你真要和我一刀两断?”
“哈哈,我也没有很舍不得你。你真的一句话也不回应我?辛禾雪,你真的很装……”
辛禾雪根本没有机会插嘴。
他被恨真接连炮弹连珠的话吵得头疼。
清脆的一巴掌。
惊得松林里鸦飞阵阵。
辛禾雪冷声道:“你正常点。”
恨真左脸顶着个红印,原地顿住了。
辛禾雪才放轻声音,找到机会解释道:“我没有说要和你一刀两断,也没有怀疑是你。”
那大妖确实也背负业障,但业障的气息与恨真不同,他能够明显地感受出来。
辛禾雪捧起恨真的脸,“我只是很久不见你,担心你,嗯?”
辛禾雪认真地问:“所以,你是不是除夕夜去安宁塔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理由,能够让太初寺的僧人们在本应严阵以待的节日,却等到业障火势已经燃烧得格外严峻的时候,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