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火坑”蓝姆伽(第3/9页)

营地北面有座石头山,高达数十米的悬崖峭壁好像一堵城墙挡在新兵面前。威廉指着山头说:“你们心里可能想问,特种兵究竟能不能攀上去呢?我告诉你们,答案是肯定的。特种兵就是全能兵,他们能够完成别人不能完成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特殊任务。现在我们面前这座峭壁,连以灵敏著称的岩羊都望而却步,但是对合格的特种兵来说,他的面前绝没有让人停步不前的障碍。”

两位教官乔治和史利姆已经准备停当。他们摇身一变,就像卡通电影中的蜘蛛人: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大腿和前胸多出几根挂有金属铁环的帆布带,各自手持一把轻巧的金属抓钩,卡宾枪和手雷都移到了后背上。新兵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两位本领高超的教官果然不负众望,仅仅二十分钟,他们就一前一后完成了这场高难度的攀援,当他们从山顶上扔下绳索飞身滑降而下的时候,赢得了新兵热烈而持久的掌声。闷墩兴奋地说:“小哥子,我喜欢像他们这样,将来咱们一定要练到比他们还要厉害!”

父亲捏捏他的手以示同意。随后威廉总结说:“两位教官向你们展示的仅仅只是特种兵训练科目中的一小部分,还有更多难度更大的训练科目在等待你们,比如潜伏、捕俘、泅渡、跳伞、驾驶等等。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是全能士兵。现在我提个问题,你们谁会驾驶汽车?”

这回轮到美国人吃惊了,因为父亲和闷墩同时举起手来。在欧美人的印象里,抗战时期的中国基本上还停留在十九世纪,在陪都重庆,汽车都是稀罕之物,马路上除了人力车黄包车就是牛车马车,牛粪马粪随处可见。他怀疑地说:“你俩……让我们看看,难道汽车是被马拉着跑吗?”

于是他们就在美国人面前得意洋洋地露了一手。父亲在山路上把吉普车开得又稳又快,闷墩更绝,他表演了汽车原地调头,也就是所谓漂移技术,然后在教官面前稳稳地停下来。威廉点点头,好奇地问:“你们还会什么?”

父亲想了想说:“我会上树,再高的树都难不倒我。”

闷墩回答:“我会游水,还会潜入江底摸螃蟹。”

威廉转过脸来问大家:“你们都这样,会上树会游泳吗?”

没想到白人教官乔治抢着说话了,用的是一种懒洋洋的腔调:“中国人这么瘦小,简直跟猴子一样,当然不难解释他们会上树了。”

父亲一听这话就想起汉口租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觉得血直往头上涌。几个兄弟看他变了脸色,就问他白人说了什么,父亲把那家伙很不友好的种族言论说了一遍,几兄弟都拿眼睛恨恨地瞪着乔治。但是威廉总教官及时制止了,宣布说:“士兵们,从今天起,你们首先要学会增加体重。你们的任务是尽快变得强壮起来。这个起点将从餐桌上开始。”

3

负责安排伙食营养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人军士长,他自我介绍叫老汤姆,来自新墨西哥洲。老汤姆在一张单子上认真地划着记号,按照每个人的身高体重比例分发了一大堆食品。主食是一只又黑又硬的长面包,还有牛肉和蔬菜罐头。他又从车上搬下一只大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糨糊浓汤。

“主啊,看看这些可怜的孩子吧,他们哪里是士兵,简直像犯人一样瘦弱!”老汤姆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一面嘟哝着,一面用勺把糨糊汤装满学员的饭盒。呀呀呜黄同学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来,又啃了一口面包,愁眉苦脸地说:“这算什么饮食?简直跟我父亲餐馆的泔水差不多……还有这面包,跟砖头一样,哪有这么增加体力的?”

老庾勉强啃完半块面包,又喝了几口糨糊汤说:“我看这东西跟汤药没有两样。上初中那年我患水肿病,一个老中医开了祖传秘方,什么地龙、蜈蚣、糊米、白蚧、黄芩、百节草炖猪尿脬,硬是弄得浑身一股大粪味儿,至今一想起那种味道就想作呕。”

呀呀呜天真地问:“什么是地龙呀?”

老庾说:“就是滑腻腻黏糊糊的蚯蚓呀。”

呀呀呜往地上一蹲,呻吟道:“别说了,我真的要反胃啦。”

虎头奚落他说:“昨天行军你还喝过自己的小便呢,怎么没见你反胃?”

呀呀呜泄气地说:“我父亲说过我不是当兵的料,看来被他说中了。”

只有闷墩没有附和他们叫苦,他一口气啃完面包,又把自己的糨糊汤喝光,然后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本来也难以下咽,但是被闷墩的眼神一激励,就强迫自己大口吞下去了。

下午的训练内容是军体课,大家都很兴奋,因为他们在学校都喜欢体育课。胡君更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是校篮球队员,体育积极分子,巴不得找机会露一手。威廉迈着大步走来,命令学员脱下军装,赤裸上身,只穿短裤。学员们互相看看,满眼疑惑不解,但也只能服从命令。父亲低头看看自己,虽说不是皮包骨头,但也是细胳膊瘦腿,跟没发育好的孩子差不多。再看看别人,除了闷墩略显结实外,其他人大都形销骨立的样子。

随着一声口令,两位美国教官出现了,白人乔治和黑人史利姆以标准的队列姿势跑步前进。大家惊叹地看到,他俩同样只穿一条短裤赤裸上身,腰间勒条皮带,但是这一黑一白两个美国青年肩宽背阔、肌肉发达,无论胸前鼓突的胸大肌,腹部排列对称的腱子肌,还是肩背像山丘一样隆起的背括肌仿佛都在向新兵炫耀美国军人的力量和信心。真个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父亲惭愧地想,难怪外国报纸将中国人蔑称为“东亚病夫”,与两位教官相比,他们不是一群“病夫”是什么?

训练开始了。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只灌满沙子的炮弹壳,足足有一百多斤重。两位教官率先示范,他们一口气将炮弹壳举过头顶五十次。接下来轮到学员,呀呀呜一次也没能举过头顶,老庾和虎头勉强举了一次,胡君举过头顶四次就认输了。父亲拼尽吃奶的力气只完成三次,第四下胳膊肘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了。勉强为大家争光的只剩下闷墩,他坚持将炮弹壳举过头顶十下,成为新兵中最后一个倒下的英雄。父亲不由得脸红了,因为全部中国学员的成绩加在一起还不及一个教官多。威廉现场总结道:“你们都看见自己差距了,原因就是身体素质太差,我要求你们尽快强健体魄缩小差距,下月必须把成绩提高到五十次。”

第二个项目是翻越障碍,障碍物是一堵垂直于地面的木板高墙,要求不借助任何器械徒手翻越。乔治身材高大,只助跑几步就轻松地翻越而过。黑人史利姆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弹跳十分了得,只见他原地一纵,腿上就像安装了一架弹簧机那样“噌”地越过高墙。俗话说“看者容易做者难”,轮到新兵翻越,高墙成了他们面前的喜马拉雅。父亲努力跳跃多次,手指距离墙顶还是差那么几公分。只有胡君一度无限接近了成功,他个子本来高些,当过篮球队员,弹跳还行,手指够上了墙顶,但是因为缺少腰腹肌和臂力支撑,还是没能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