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物华休(一)(第2/2页)

月无常相,水无常形,仙门与妖族的局势,并不是一定要重演历史中彼此势压的对立。正如相较于凤凰创立王庭之初,妖族已从古时的野性难驯变得逐渐学会与人世共存,双方也总会在此起彼落的较量中寻到平衡之道。

郁掌门未必就看不清楚这些,只是他已经被他所经历的一切重重束缚。对于毓秀遏制妖族的计略,他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丝动摇,否则他就自觉是屈从于了他血脉中的罪孽,背叛了他对两任师父立下的誓言。

谢真知道,郁掌门不会为他重造地脉的谋划而悔恨。若是回到一切尚未开始前,知道在星仪的黑幕下晖阴之阵注定失败,他也只会重做布置,寻找胜机,却不会因为此事牵涉甚广而犹疑。

剑从混沌的冷雾中穿过,抵达记忆幽暗朦胧的另一端,挑落了冰尘雪屑,飒飒流光。时分在对峙中钝重地拖行,吞饮着灵气的阵法仍在充盈,但这逐渐不堪重负的扩散,在神念中是最为漫长的一瞬间。

现世中的雪花极为缓慢地落下,越过拂动的发梢边,几乎是静止不动。寒风中弥漫的金砂以其阴魂不散的语调窃语道:“难不成你以为这阵法还有挽救的余地?你在这里想得再多,也不过是拖延那必然的结果……”

“你着实是很担心我干脆将阵法毁去。”谢真回道,“这么拙劣的激将,就不怕我当真动手吗?”

金砂的化身猛地闭嘴了,若隐若现的轮廓不由得显得警觉起来。

言语上的交锋或可虚张声势,神念却做不得假,被那直指而来的森然杀意所慑,它那并无形状的躯壳也不寒而栗,一时间辨别不出对方话中意思是真是假。

它知道,万一这人真的不管不顾,调运天魔之威一剑下去,把阵法连同里面阵主拌着金砂的馅儿给斩得稀里哗啦,它这具化身是没有半点抵挡之力的。远在别处的本源说不定还有点办法,但那边显然已经自顾不暇,更不可能过来掺和。

它所倚仗的,无非就是谢真这个人的品格——底下的阵中还有个孟君山在苦苦支撑,而阵法被斩破,新宛当即就要遭灾,它所知道的谢真,断不会这么不计后果。

可是,一定如此吗?它对谢真的了解,源自本源所了解的一切,而这又只是基于对方的过去。过去不会这么做,未必现在就不会这么做;何况双方如今仇深似海,又有着阻止邪魔为祸世间的道义。

形势已在危急的边界,付出这些或许本来也保不住的代价,换来的是对死敌的折损,谁能保证他绝不会做出这个行之有效的选择?

经过了反复试探,它仍然不敢确定。在彼此窥探被隔绝的神魂天堑上,它之前所见唯有幽暗的镜面,现在它又觉得那好像是一片冷酷的深渊。

谢真同样看不到对方的百转千回,他就是被烦得不行,恐吓了这个话很密的化身一下,要是知道了对方悚然生疑的一堆念头,大概只会觉得这家伙想得太多。

换作一个更完整的星仪在此,多半会将意图掩饰得更加谨慎些。但从那反应他也看得出来,对星仪而言人心永远变幻莫测,让他反而会对一些抉择失去把握。

不觉间,他心中现出一点明悟。下一剑向着风雪漩涡中推出时,他听由灵光的牵引,遁去那摇摇欲坠的残识中潜藏最深之处。

作者有话说:

谢真:(只是呼吸)

星仪mini:万一他跟我一样下得了狠心怎么办!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就想开了呢!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