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芒种(第2/3页)

嘉中管理很严格,不管是不是事出有因,要是打架都大概率要挂处分。上次江暻年的伯父亲自来学校疏通关系,但江暻年的脸色反而更不好了。

所以荀子浩私心里也不希望江暻年临近毕业再冒什么险。

江暻年神色冷然,转着手中的笔,没说话。

教室外,一碧如洗的青空倏然风云变色。梧桐树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晃,银灰色的云沉沉地压在校园上空,天际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

轰隆的雷声随而响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珠子般落下来。

楼下小操场的学生此起彼伏地发出惊呼,走廊站着聊天的也一股脑涌了进来。

岁暖也被陈嘉榕和席露晴拉回了教室。

刚刚站在栏杆边上,她被突如其来的雨淋湿一片肩膀和发尾,回到座位上拿纸巾擦拭,抬头时看到围在江暻年旁边的一圈人。

她压低声音说:“来探病的?怎么都空着手,也不知道带点果篮啥的。”

江暻年忽而扯着唇角笑了。他撑着额头,“嗯”了一声。

他回荀子浩,岁暖以为他回自己,有些意外地瞅了他一眼。

江暻年受了个伤后果然变敏感了。

现在都介意哥们关心自己的时候带没带果篮了。

他以前根本都不喜欢水果呢……

荀子浩看到两人的互动,无异于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他想起自己运动会时发现的端倪,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说:“暻哥,你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因为和岁大小姐有关系才揍了那小子一顿的……”

岁暖听见,瞪大眼睛转回头:“因为我揍了谁?”

江暻年冷漠地抬起眼。

荀子浩立马干笑了两声,举起双手:“我瞎猜的,当我什么也没说。”

晚自习铃恰好响起,荀子浩脚底抹油一样跑了。

岁暖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暻年好几次。

江暻年捏着笔,最后终于被她的视线打搅得忍无可忍,丢过来一张纸。

上面写满了题号。

他声线很低:“好好用知识武装自己。下次别再愣头愣脑地看不出别人危险操作,还凑上去。”

……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幕天席地的暴雨还在下。

江暻年撑着伞走出校门,刚沿着路走了几步,就被墙角冲出来的人影拦住。

天蓝色的花边洋伞抬起来,露出岁暖在昏暗里闪闪发亮的杏仁眼。她打量了他一下,就蹙起眉毛:“你怎么还用受伤的这只手打伞!”

江暻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岁暖就收起了自己的伞,闪身跳进了他的伞底下。

她甩了甩洋伞上的水,转头朝他伸出自己白皙的小手:“我替你打伞。”

江暻年没给她:“这伞很重。”

但岁暖坚持要抢。

因为实在比天上下红雨还稀罕,加上岁暖不断地在伞柄挤他的手,江暻年还是妥协了:“撑不动就给我。”

岁暖和他在伞下靠得很近。

时而贴上的手臂带着微凉的潮湿,浅淡的葡萄香气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江暻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提袋的带子。

但很快,江暻年就忍不住了。

“还是我来撑伞吧,我用另一只手。”

岁暖有些讷讷:“……那我替你拿包吧。”

就这样交换了位置,交换了手上的东西后,两人又并肩走出一段路。

岁暖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馁:“哎呀,我也想成为能给你撑伞的人,但我总是戳到你的脑袋。”

江暻年看着前方:“……没事。”

戳不戳脑袋的他倒是无所谓。

毕竟他已经这么高了她戳一戳也不会变矮。

只是她纤细的手腕抖得像帕金森,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淡淡地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提前叫你的十个仆人来接我们好吗?”

“我回去就雇……”岁暖用手肘戳他,“呸呸呸!不对,这种事不能有下次了!”

……是吗。

伞外雨帘如幕,天地间雨声激荡又静谧。

伤痕的灼痛被微凉的风带走,雨落进空荡的胸口,积蓄到快要满溢。

心意被打湿、融化,看不分明,只是仿佛在叫嚣着,再来一次。

-

岁暖一路跟着江暻年到他家门口,替他按了门口的密码锁。

门打开,岁暖很自然地走进去,把他的手提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朝他伸出手:“你伞给我,我帮你撑开晾着。”

江暻年递出伞,默不作声地走进去,按亮灯,换鞋。

雨很大,撑了伞也难免被打湿。岁暖腰部的布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江暻年视线扫过一眼就移开目光。

岁暖打量着自己:“哇,被雨淋成落汤鸡了,好美味。”

江暻年不说话,她转头看向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你绷带是不是也湿了,我帮你换下?”

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

似乎从这一刻才意识到,岁暖一下午都在想办法让他开心。

但是她不知道他情绪变化的理由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话即将溢上喉头,江暻年偏了下脸,语气压制着情绪:“去客厅吧。”

岁暖从江暻年的包里把校医开的药膏和纱布也一起拿了过来,在江暻年旁边坐下。

她掏出手机,指尖飞速地打字搜索:“等我看看纱布怎么绑,我以前从来没给别人绑过……绑得丑你也不许说,也不许阴阳怪气。”

“……岁暖。”江暻年叫她的名字。

岁暖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琥珀色的眼眸询问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江暻年顿了下,没再盯着她,而是垂下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用大伯做你的手机壁纸?”

室内安静了几秒。

在问出口的那一刻,江暻年有一瞬的后悔,有些事情不戳破反而对谁都好。随后又觉得快意,一刀划开伤口,总比它藏匿在皮肤下溃烂好得多。

岁暖终于回过神,按下锁屏,声音惊异:“什么?这里面有大伯?!”

江暻年:“……”

岁暖对着自己的屏保左打量右打量:“嘶,哪个是他啊?我都快两年没见过大伯了……这个人好像是和大哥长得有点像……”

假装陌生人是自己爸爸,和把认识的人当自己爸爸,完全是两种概念。

岁暖懊恼地鼓着脸,在相册里翻合适的新图片:“我的天呀,这也太尴尬了,幸好没让大哥看见。这是席露晴分享给我的,说能有效减少打开手机的次数,我还以为里面的人都是明星呢……”

阴云散去,雨停得突然。

岁暖飞速地把屏保换掉之后,重新打开刚刚的教学视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