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命所归(第8/17页)

光有一个李穆,够了吗?还不够,杨坚还需要说服另一个人,同样能量强大的一个人——于翼(时任幽州总管,幽州是今北京)。

于翼是于谨的次子,而于谨,则是北周八大柱国之一,在宇文泰病故,朝内纷纷不定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帮助宇文护稳定了局面,立下了殊功;因此,于谨可谓是北周立国第一功臣。在北周建立后,于谨家族满门富贵,风头一时无俩。

当然,日中则昃,月满则亏,于谨家族如此强盛,到最后也不免遭到宇文氏的打压——于谨的次子于翼,在宇文护时代就饱受排挤(主要是因为宇文邕当时竭力拉拢于翼);而三子于义,更是因直言劝谏,而差些被宇文赟治罪。

如今杨坚上台,深知于氏家族能量的他,一开始就极力拉拢于氏——很快,杨坚便将于谨的长子于寔进位为上柱国,任命为四大辅臣之一的大左辅。当时,在朝内的三公四辅中,只有两个人是不具有宇文氏皇族背景的,一个自然就是前文所说的“太保”李穆,而另一位,便是刚成为“大左辅”的于寔了。

杨坚投之以桃,于氏家族自是报之以李。尉迟迥的使者,也很快就到了幽州,想要说服于翼,但是,于翼丝毫不为所动,立即将使者执送京城。

于翼的这个表态有多重要?事实上,尉迟迥宣布造反后,便跟东北的高宝宁联络,意图跟突厥合作,一块南下;但是很可惜,在尉迟迥跟高宝宁之间,横着一个于翼,所以,这种合作,也只能成为纸面上的意淫了。

另一个为杨坚肝脑涂地的于家子弟,是于寔的儿子于仲文。

当时于仲文是东郡(今河南省滑县)太守,跟徐州总管源雄一起,受到了尉迟迥邀请,二人都严词拒绝。同样是拒绝,于翼拥有足够的底气,因为他拥有幽、定七州六镇,尉迟迥虽然不爽,但也不敢对其轻举妄动,但是,于仲文却立即遭到了尉迟迥势力的夹击——当时宇文威从白马(今河南省滑县东古黄河渡口),宇文胄从石济(今河南省卫辉市东古黄河渡口),先后渡河,夹攻东郡。

于仲文不过是一郡太守,芝麻绿豆大的官,人家尉迟迥是看在他姓“于”的份上,给他个面子;如果于仲文不要面子呢?那就只能对不起咯。

于仲文对付宇文威倒还尚可,然两路夹攻,便已无法招架,只能放弃东郡,率数十骑溃围而出,东奔长安,但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于仲文是走了,老婆孩子还在——为了这次拒绝,于仲文付出了三子一女的代价。

于仲文好不容易才跑到长安,当时,他所带领的数十卫士,已经伤亡殆尽,所剩无几,而他自己也已是狼狈不堪。当于仲文见到杨坚时,杨坚将其引入卧室,为之垂泪,于是“赐彩五百段,黄金二百两,进位大将军,领河南道行军总管”。

于家对杨坚此次平定尉迟迥之乱有多大贡献?请看于仲文的自述:

曩者尉迥逆乱,所在影从。臣任处关河,地居冲要,尝胆枕戈,誓以必死。迥时购臣位大将军、邑万户。臣不顾妻子,不爱身命,冒白刃,溃重围,三男一女,相继沦没,披露肝胆,驰赴阙庭。蒙陛下授臣以高官,委臣以兵革。

(充满感情的回顾了当日尉迟迥叛乱时,自己是如何坚定的站在了杨坚一边,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得以九死一生的回到长安,而当时的杨坚,看到于仲文如此表现,又是如何的对其嘉奖重用的)

于时河南凶寇,狼顾鸱张,臣以羸兵八千,扫除氛昆。摧刘宽于梁郡,破檀让于蓼堤,平曹州,复东郡、安城、武定、永昌,解亳州围,殄徐州贼。席毗十万之众,一战土崩,河南蚁聚之徒,应时戡定。

(当自己被任命为河南道行军总管后,他率领八千人马,开始扫荡叛党。先后击败了梁郡的刘宽,蓼堤的檀让,而后又相继平定曹州,收复东郡、安城、武定、永昌,解除叛党对亳州的包围,歼灭徐州的乱军。在自己的一番努力下,席毗十万之众,终于遭到覆灭,河南的叛乱局面,就此得到平定)

当群凶问鼎之际,黎元乏主之辰,臣第二叔翼先在幽州,总驭燕、赵,南邻群寇,北捍旄头,内外安抚,得免罪戾。臣第五叔智建斿黑水,与王谦为邻,式遏蛮陬,镇绥蜀道。臣兄顗作牧淮南,坐制勍敌,乘机剿定,传首京师。王谦窃据二江,叛换三蜀;臣第三叔义受脤庙庭,龚行天讨。自外父叔兄弟,皆当文武重寄,或衔命危难之间,或侍卫钩陈之侧,合门诚款,冀有可明。

(在整个叛乱过程中,不仅是我本人,我们于家全体也对朝廷做出了卓越贡献。我的二叔于翼,当时被叛党和突厥夹在中间,但是,正因于翼的分兵拒之,才让两股力量不能合兵一处,稳定了华北的局面。我的五叔于智则帮助平定了西蜀王谦的叛乱。我的兄长于顗在淮南立下大功。我三叔于义也参与了对王谦的讨伐。除此之外,于家满门忠烈,都对平定叛乱做出了卓越贡献)

我想,于家的支持对杨坚的意义,我们也不再需要过多废话了。

有了李穆家族和于翼家族的力挺,杨坚就有了平定尉迟迥的最大底气。

漏算

然而,杨坚所要对付的敌人,又岂是尉迟迥一人?就在尉迟迥叛乱如火如荼之际,京城内迎来了又一波危险的敌人——六月,五王皆至长安。

对于五王的进京,历史上向来有两种看法:

一种看法认为是被杨坚弄回来的。《资治通鉴》就有此类描述:

陈王纯时镇齐州,坚使门正上士崔彭征之。彭以两骑往止传舍,遣人召纯。纯至,彭请屏左右,密有所道,遂执而锁之,因大言曰:“陈王有罪,诏征入朝,左右不得辄动!”其从者愕然而去。

这种说法未免是过于侮辱了五王的政治能量。如果宇文纯这样的亲王,都能随便被两个人就在自己的地盘给捆了,而且手下人还不敢妄动,居然作鸟兽散,那宇文赟又何必如此担心,非把他打发到自己的封国去呢?

事实上,五王既不可能是杨坚骗回来的,也不可能是杨坚绑回来的,他们同时回归,只存在一种可能性——接到了宇文赟的遗诏。

这是历史上对五王进京的第二种看法,在我看来,也是比较符合逻辑的看法。

宇文赟虽然是个暴君,但是,我们也得承认,这个暴君在玩弄权术方面很有一手,至少,在他的任内,没有出现过前朝宇文护这样的权臣。没有权臣就意味着,他的传位过程,本来可以顺利得多……

宇文赟重用的人物,虽然都不是什么好咖,但多是些没有政治根底的寒门子弟,以至于当他病重时,他的宠臣刘昉、郑译等辈,都无力独撑大局,非得让杨坚去捡这便宜。当然,杨坚能捡到这便宜,也有些机缘巧合,在宇文赟的整肃下,杨坚本已预感前途渺茫,要出藩以求自保了,但是,偏偏杨坚得了“足疾”,而宇文赟又偏偏不早不晚的病倒了……这一切,也只能用当日宇文邕对王轨所说的话来概括——必有天命在,将如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