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保皇会与港澳(第17/29页)

第六节 保皇大会

因商会而起的冲突平息后,康有为等人开始考虑筹备召开一次保皇会的代表大会,地点定于总局所在地港澳,内容主要是讨论有关商会事宜,时间原计划在1903年下半年,但这一日程安排因广智书局内弊暴露的突发事件而一再推迟。

港澳与滨沪的冲突虽然暂时被压抑,但矛盾并未得到化解。广智书局经营不善的问题,时时成为港澳总局攻诋的口实。梁启超为了避免港澳方面插手其事,极力辩驳,声称该局经营状况良好。徐勤在康有为面前也力保有关各人忠信可靠。其实,他们多少知道书局内部的确存在弊端。广智书局原由梁荫南任总理,后增加黄慧之为司理,冯紫珊亦前往相助。

早在1903年三四月间,冯紫珊已将广智书局的弊端向外透露。4月7日,邝寿民复函冯紫珊:“广智积弊如此,弟早有所闻,外间人洞悉内中情弊者,已不知凡几矣。若非得足下再走上海一次,披荆斩棘,改弦更张,必无可观。万乞足下为大局计,不避嫌疑,破除情面,澈底澄清,从新整顿,事乃有济。倘迟迟不举,积弊日深,将来牵动全局,必至不可收拾。至全坏而后图补救,则悔无及矣。”[204]

徐勤在反驳罗璪云对译局攻击的同时,嘱咐冯紫珊:“译局亦乞兄留心整顿为盼。”[205]梁启超一方面为梁荫南等人辩护,认为其费用颇大,虽支用三千余金,除薪水和丛报、译局花红外,即使借支局款,亦不过三五百。另一方面,也觉得事有蹊跷,承认:“然广智去年只嬴此数,弟实不满意。荫南诚有不在行之处,亦诚有刚愎之处,弟切责荫之函,亦不下二三十次也。然荫之劳瘁亦至矣,不能谓其不尽心。……弟无日不念译局,诚恐弟行后,《丛报》、译局两皆减色,而今年赢利或反不及去年,故欲急行急归。”[206]

康有为从各方面得到关于广智书局弊端丛生的讯息,屡次追问梁启超,后者均以忘记为词搪塞,令康疑为全置不理,因之大怒。在康有为的一再逼问下,梁启超才具函详告内情。关于译局的财务收支,“大抵去年荫以不在行之故,而损耗者诚有之,但通盘略核,似断不至亏本(今年已有嬴)”。梁启超与《丛报》、译局之间的连环欠款,可以划回;收译稿支用三千,其咎不在梁荫南;相关各人如湖南唐家、丁惠康、夏曾佑、薛仙洲、江惟善等挂借,多为梁启超、徐勤允许;梁荫南自己挂借二千,除薪水花红,不过数百,未可苛责深究。至于有关讯息,多由冯紫珊传出,而“紫珊与荫南则甚有意见,其言亦非可尽信”,因为“紫珊信冯镜如之言,然镜如大有吃醋之意,谓此局出彼名,而彼不得为总办。然以弟子度之,则与其用荫,不[如](按:编者增一如字,意思相反,应去之)用镜也(镜与紫虽兄弟,然性情相去甚远)。而镜如日聒于紫珊,则紫亦不免有溢恶之言矣”。

关于用人,梁启超自称:“去荫南之心,则怀之已数月,初以为来美数月必归,故姑且隐忍。今既不能速行,故使慧先办之,若仍不能,则非待弟子归不可矣。”“至于慧之之为人,弟子颇觉其诚谨而尽力,其欲在中国做事之热心,为商界中所仅见,故甚亲之。”但正月汇款,梁令其写汇单封入信中,黄说不如电汇之速,到美后欧榘甲屡接急电催款,问之,黄推说忘却。“此事慧之不知有意无意,有意则此人可绝,无意亦见其糊涂矣,故弟子近亦不甚喜之。然此人于商事诚致密明察,且此次随行受众人异常之款待,往往感激异常,谓若不尽心效力于党事,无面目见人,此亦其真情也。故将来商会或尚有可以用彼之处。”康有为建议改用李福基、董谦泰办译局,梁启超认为“殊不相宜,盖译局必须士人为之,即紫山已不甚合(紫熟印务是其长)。福、谦二人虽诚谨或过于荫,其在行则今犹不及荫也,只能为管银而已。然董津已足,何用二人。故此局若得擎一肯任,则大固矣”。

梁启超对译局的内弊早有察觉,“数月来为此事焦灼”,并多次与冯紫珊、麦孟华、何天柱等函札磋商。[207]他告诉徐勤:

广智事,弟决意欲易人者已久,不过难于接手之人,且非弟归无人肯破除情面耳。若弟不到美,此事必可早办,然为商会大局,不能不暂置彼。此人数月来通信与弟极少,弟亦极怒之,自去年十月以来切责彼之函,不下数十次矣。然既未得接手之人,一味严责,亦属无益,且恐他变,故隐忍耳。然今年尚当无甚大坏处,虽不甚称职,然诋之者亦太过,弟颇知此中情节也。

其实,无人接手,似非主因,根本还在他“认广智为其所经手之局面,不欲港澳使人来接替,而港澳攻荫南愈力,此先生当时最不平者也”[208]。9月1日,他函告何廷光:“广智书局事,现拟改由何擎一办理,必能更有进步。”[209]他推出何天柱,也旨在防止港澳方面的觊觎之心。

然而,梁启超的内部调整尚未完成,广智书局的内弊已东窗事发。1903年10月,徐勤由美洲返港,准备参加保皇会的首届大会,“道经滨、沪二处,同人多以攻击长者为事,弟闻之愤绝。译局办理亦非得人,近年来所以弄出种种支离谬妄之事,皆由一、二小人离间其间,欲握我财政而制我死命也”[210]。10月26日,他报告康有为:

到东沪以来,见各人多怀异志,即同门亦然。弟子已日日大声疾呼,痛骂一切,故各人稍有畏心,不若从前之妄。……弟子自到东沪以来,大加鼓舞,小人畏惧,同门复亲,可幸。可幸。广智书局年结,日间已印刊,遍寄各埠。弟子若不到,即来年亦不能出,而大局真不可收拾矣。东沪之荒谬,顷已尽悉,尚可复救,然必须卓归乃可,所谓解铃须用系铃人也。为之阴险可畏,东沪人心如此,皆由彼播弄得来,彼现握款权,万无遽逐之之理,待卓如归,渐收还款权,乃可另图,夫子切勿操之过急,不然则译局之款,必归乌有(不必与通信,亦不必寄信来弟子)。弟子九月中旬即返港,乃面陈一切,荫南才短糊涂,心术尚不坏,然必不胜此巨任。此任弟子欲以陈昭当之,而以董津为管数,则此局极妥当矣。[211]

10月28日,徐勤致函谭良,缕陈滨沪同人的罪状:

长者去年在印中大病绝粮,子病,因无银请医而死,遭此惨事,稍有人心者,闻之当亦为之顾念,乃连接信电,哀哀求救,而皆谈笑置之,动云长者不过好骂人,欲取钱耳。滨、沪同人几与长者绝。凡有信往问各事,多不复。陈侣笙在《丛报》至十月之久,不复长者一函,其荒廖[谬]至此!……此中情形,弟返东乃知之。现卓尚日在小人诈术之中而不知,故弟已即函卓如,速速返东整顿一切。[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