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辈子都在死磕的母子(第7/10页)

憨璞性聪博得顺治宠信之后,对主子是非常忠诚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憨璞性聪接连给顺治介绍了许多佛门顶尖人才,这些人才中有木陈忞、玉林琇、茆溪森这些业内著名人士。

我们得说说顺治为什么对天主没有好感,倒是对佛教的兴趣这么浓厚。

首先,顺治接受汉文化熏陶太深,汉文化既包括儒家文化,也包括佛教和禅宗,佛教虽然是从印度传来的,但经过上千多年的本土化过程,已经演变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宗教了。

其次,顺治的一生饱经忧患,在后来的岁月里,情感受到重大打击,爱子早逝,爱妃亡故,跟母亲的关系僵得特别厉害。这些都给他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所以万物皆空的佛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安慰。他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诗:“我本西方一衲子,因何流入帝王家?”可以想见,他心灵深处那种对人生感到无奈的感觉。

我们先来说说得道高僧玉林琇吧!

玉林琇的全名是玉林通琇禅师,他是江苏江阴人,俗姓杨,出身于名门望族。从小生长在一个笃信佛教的家庭里,也是很有个性的人,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他也不考科举,居然跑到磬山寺当和尚。当和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和尚也有能力高低之分。不久,他就换个高级一点的寺庙,浙江湖州报恩寺,在这里待了几年,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当上寺庙主持。升迁速度之快,实为佛门所罕见。据说他是一个风格非常严峻的人,很受佛门弟子的好评。

公元1658年的时候,玉林琇已经是佛门中的一个名流了。憨璞性聪一推荐他,就引起了顺治的重视,顺治派人召他进宫。他居然摆出名士风范,拒绝了。后来,顺治帝再三邀请,他才勉强决定赴京。中途到了天津后,玉林琇又打算不去了,准备在天津饿死算了。为啥?因为他对明朝有浓厚的感情,不愿意见清朝的皇帝。可是,皇帝不请到他誓不罢休,一直拖到第二年二月十五日,他才进京见了皇帝。

进京之后,事实再一次证明玉林琇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和尚,见过大场面,有自己坚定的人生信仰。对于顺治的问题他对答如流,言语处处藏着机锋,回答得不仅有佛理还有哲理。顺治当时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将他留在京城,时常向他请教佛理。还问他可不可以为自己取个法号,玉林琇给他提供了十几个字,让皇帝自己选:“最好用丑一些的字眼”。最后,顺治自己挑选了行痴两个字,在玉林面前自称弟子。顺治封他这个师父为大觉禅师,后来晋升为大觉普济禅师,最后加封为大觉普济能仁国师。从一个和尚混到国师,我们再一次对玉林琇的能力表示钦佩。

有一次顺治问玉林琇:“悟道之人还能有喜怒哀乐吗?”

玉林琇回答:“什么是喜怒哀乐?”

顺治一听,高明啊,师父不愧是师父,境界非同一般。

玉林琇又说:“不要说喜怒哀乐了,就是江河大地都是因为妄念而生,只要没有妄念,连江河大地都不存在。你说人做梦发生的事情,是有还是无?”

顺治一听,恍然大悟,人生就好比一场梦,虽然在梦里觉得很真实,其实一旦大彻大悟,就发现那一切只是一场空。想通了以后,顺治神情变得愉悦,忽然有种解脱之感,心中对这位国师也越来越尊重。

玉林琇看摆平了顺治,便提出离开京城。顺治挽留不住。玉林琇第二次进京的时候正值董鄂妃去世,是顺治心如死灰的时候。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也就是顺治出家之谜。

讲到顺治出家之谜,得介绍一个人,茆溪森。

茆溪森是玉林琇的弟子,根据佛门的规矩,可以算是顺治的师哥了。董鄂妃逝世之后,茆溪森一直陪伴着顺治。顺治悲哀之余,想要落发为僧,他要求茆溪森为自己剃度。茆溪森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和尚,对宫廷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了解。皇上要求他剃度,他想也没想,剃度就剃度,师弟既然开口,哪能不帮忙。就这样,茆溪森在万善殿为皇帝落发。

这个消息一传出,宫廷里炸开了锅。皇上一剃度,接下来就是要举行皈依大典出家。首先愤怒的是孝庄,她不仅对顺治很愤怒,更吃惊茆溪森胆大包天,竟然为皇上干这种事情,你这不是要毁我大清江山吗?孝庄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一旦想干什么事情,连动车组都拉不回。怎么办呢?出面阻止可能让情况更糟糕,孝庄不愧是孝庄,她知道这时候唯一能影响顺治决定的就是玉林琇了。所以她让人快马加鞭去湖州召玉林琇进宫。

听说了这件事,玉林琇知道徒儿茆溪森闯下了大祸,他一路上大骂茆溪森脑子少根筋。为了阻止顺治出家,他进宫之后,立即将茆溪森捆起来,然后在殿外搭起高台,准备将茆溪森就地火化。玉林琇当然不是要置徒儿于死地,这位和尚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果然,不多久,顺治就赶过来了,连忙答应不出家,让他赶快放了茆溪森。顺治出家,再次演变为一场闹剧,就像上次御驾亲征一样。

从这事情中可以看出玉林琇确实是一个很有手腕的高僧,曾有人说玉林琇这人为人阴鸷,平常不怎么说话,但是野心非常大,表面上宠辱不惊,实际上行沽名钓誉之事。在他晚年,因为弟子仗着他的权势强占别人的地盘,他的寺庙被烧毁,后来“终日危坐”而死。

当然,对顺治影响最大的还是名僧木陈忞。木陈忞是广东人,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在崇祯十五年就当上了宁波天童寺的主持,木陈忞俗姓林,从小就非常聪明,博览群书。长大后更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进宫后住在西苑一带,伴随皇帝达九个月之久。

木陈忞也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对于皇帝的喜好非常了解。顺治跟他坦诚相待,经常让他不要把自己当成皇帝,就当成佛门弟子就行了。

木陈忞这个人以前对明朝感情非常深,在清兵入关后,他冒着断头的危险写下了怀念故国的诗文集《新蒲绿》,对清朝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和不满。当他跟顺治朝夕相处九个月后,有些人接受不了,写诗讽刺他:“从今不哭新蒲绿,一任煤山花鸟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木陈忞也是一个有政治头脑的和尚。

顺治对木陈忞非常尊重和器重,封他为弘觉禅师,视他为老师。平时,木陈忞除了与顺治讨论禅学之外,两人还畅谈古今人物,对历史发表评论。木陈忞不仅对历史了如指掌,而且对文学也很有造诣,可以说,经史子集他样样都熟悉。更了不起的是,木陈忞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流的,拍得不着痕迹,浑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