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关于居住在美国境内的三个种族的现状及对其可能拥有的未来的思考[1](第7/27页)
在威胁美国的未来的所有最强大的灾难中,最可怕的灾难是黑人在这片国土上的出现。无论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当你考察联邦的当前困难和未来的危险时,你几乎总是归结于这一个主要事实。
一般来说,人们在做出巨大的、不断的努力时常常会造成长期的灾难;但有一种灾难却是悄悄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最初,你几乎没有注意到它存在于权力的滥用之中;它始于一个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人的手;它就像是被诅咒的种子那样被撒在大地上的某些地方;经过自身繁殖,它毫不费力地四处传播,并随着社会的发展而自然成长起来。这个灾难就是奴隶制。
基督教原本废除了奴役,而16世纪的基督教徒又将它恢复;但是,他们绝不是将其作为一种例外实施于他们的社会,而是针对整整一个种族实施的。因此,他们使人类受到一次规模虽然不大,但治愈却极为困难的创伤。[58]
必须仔细辨别两件事情:奴隶制本身和奴隶制的后果。
奴隶制造成的直接灾难,在古代和现代大致相当,但这两种灾难的后果是不同的。在古代,奴隶与他的主人属于同一个种族,而且奴隶的教育和知识水平往往高于他的主人。[59]是否拥有自由是他们之间存在的唯一差异;一旦赋予奴隶自由,奴隶就能够与主人混为一体。
因此,古代人凭借简单的方法就能够使自身摆脱奴隶制和奴隶制的后果;这个方法就是释放奴隶,而且只要他们普遍采取这个方法,就能够获得成功。[60]
但这并不是说在古代,奴役被取消之后,奴役的痕迹不会在一定期限内继续存在。[社会的不平等总是会带来真正的不平等。]
有一种天生的偏见使人们蔑视次于自己的人,而当这些人与自己平等之后,这种蔑视仍然长期存在;在财富或者法律造成真正的不平等之后,总是伴随着一种扎根于民情的想象中的不平等;但在古代,奴隶制的这种次要影响终会消失。获得解放的奴隶很快就会与生来自由的人完全一样,以致很快就无法将他们与那些自由人区分开来。
古代人最大的困难在于改变法律,现代人最大的困难在于改变民情,而对于我们来说,真正的困难又与古代人最终需要解决的问题相关。
这是因为现代人以最致命的方式将奴隶制的无形和短期作用与种族差异的有形和长期作用结合在一起。奴隶制度的回忆会令某些种族感到耻辱,但是这些种族又总是回想起这些记忆。
没有一个非洲人是以自由的身份来到新大陆的海岸上的;因此,今天居住于新大陆的非洲人不是仍为奴隶就是被解放的奴隶。因此,黑人一出生就将耻辱的外在标志传给了他们的所有后代。法律可以废除奴役制度,但只有上帝才能将这些耻辱的印记抹去。[61]
现代的奴隶不仅在自由上,而且在起源上都与奴隶主有所不同。你可以使黑人获得自由,但他们对于欧洲人而言仍然是陌生人。
情况还不仅仅如此。这些生来低贱的人是以奴隶身份进入我们的社会的异类,我们只能勉强承认他们具有人类的一般特征。在我们看来,他们面目可憎、智力有限、趣味低下,我们几乎将他们视为介于畜生和人类之间的生物。[62]
因此,在废除奴隶制度之后,现代人还要摧毁三种比奴隶制更难琢磨、更加顽固的偏见:奴隶主的偏见、种族的偏见和白人的偏见。
这对于有幸出生于自然使我们都一样和法律使我们都平等的同胞之间的我们来说是非常困难的;我所说的这种困难是指,对我们来说,理解将美国黑人与欧洲人隔开的那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我们可以通过类比法得出一个不大离谱的看法。[63]
我们曾在我们之间发现一些主要由立法原则造成的较大的不平等。什么能够比纯粹的法律不平等更具虚构的特色呢?什么能够比在明显相似的人之间建立永恒的差别更违背人类的本能呢?但是,这种差异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它们仍然存在于许多地方,并到处留下只有时间才能够抹去的存在于想象中的痕迹。仅是法律所造成的不平等都如此难以根除,那么如何消除那种似乎在本质上具有不可动摇的基础的不平等呢?[64]
至于我,当我想到无论何种性质的贵族团体都难以与人民群众相混合,以及它们为了保护将其与人民群众隔开的思想屏障而一连几个世纪煞费苦心的时候,我觉得要看到一个以鲜明而不朽的标志为基础的贵族制度走向毁灭应该是没有希望了。[65]
因此,在我看来,那些希望终有一天欧洲人会与黑人混为一体的人不过是痴人说梦。我的理性使我无法相信这一点,而我也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这一点的事实。
迄今为止,凡是白人最强大的地方,他们都使黑人处于落魄或者奴隶状态;凡是黑人最强大的地方,他们都会消灭白人;这向来是这两个种族之间唯一可能出现的结局。
如果我审视今天的美国,我会清楚地发现在这个国家的某些地方,将这两个种族分隔开来的法律屏障正在逐渐消除,但民情的屏障并非如此。我发现奴隶制逐渐衰弱,但产生奴隶制的偏见仍然坚不可摧。
在黑人不再是奴隶的联邦区域,他们是否与白人更接近呢?每个居住在美国人都会注意到情况截然相反。[在全联邦中,没有哪个地方比这两个种族在新英格兰[北方]分隔得更远。]
在我看来,已经废除奴隶制度的各州与尚存在奴隶制度的各州相比,前者的种族偏见更为强烈,而且没有哪个地方的种族偏见像从来不知道奴隶制度为何物的那些州那样令人难以容忍。[66]
的确,在联邦北部,法律允许黑人与白人建立合法的婚姻关系;(a)但舆论却要辱骂与黑人女性结婚的白人男性,而且也很难见到这样的婚配例子。
几乎在所有宣布废除奴隶制度的各州中,黑人被赋予了选举权;(b)但是如果他们投出选票,他们的生命会受到威胁。[67]当他们受到压迫时,他们可以去告状,但他们能够找到的法官都是白人。法律允许黑人担任陪审员,(c)但偏见却使他们无法成为陪审员。他们的子女不能进入为欧洲人开办的学校。在剧院中,即便黑人有钱也无权购买与他们曾经的主人并排的座位;(d)在医院中,他们要与白人分隔开。黑人能够像白人那样礼拜同样的上帝,但是不能在同一座教堂中祈祷。他们有自己的神父和教堂。(e)天堂之门虽然没有对黑人关闭,但不平等的身份只能使他们止步于来世的边缘。当黑人死亡之后,他们的骨头被丢弃在一旁,身份的不同导致他们在死后都是不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