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喋血行军路(第7/10页)

想这罗泽洲,当年也是一条好汉,其悍勇直追杨森、李家钰,最后蜕变到这种样子,实在有些悲哀。

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李家钰的幕僚长魏粤奎足智多谋,在山西作战时,不但能出奇谋制胜,而且善于协调上下级关系,团结部属,第四十七军每次失利,都是他协助李家钰收拾残局,重振士气。

魏粤奎主张积极求战,以优势兵力消灭敌军,然后积小胜为大胜,在战争中获得发展。这是杨森走过的道路,也被证明是成功之道。

可惜李家钰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满足现状、求全自保的思想,魏粤奎的作战建议多遭冷遇。

魏粤奎规谏无效,便离开部队,回了四川。魏粤奎走后,李家钰对之念念不忘,说:“我身不长貌不扬,然而意志坚定,钱短情长。”

李家钰想的还是情谊,他完全没有领会到幕僚长的良苦用心。

豫湘桂会战开始之前,第一战区长官部其实早就获得了日军要发动攻势,进兵中原的情报。

1944年3月中旬,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在洛阳召开紧急会议,军长以上将领尽皆与会。会上,有人出具了庞炳勋的一份密电。

庞炳勋曾是台儿庄会战时的英雄,他久在华北抗战,兵败后走投无路,被迫投降了日本人,但暗地里仍不断向一战区递送情报。

庞炳勋在密电中说:“敌人已计划四月发动攻势,望早准备。”

日军要进攻河南已经确凿无疑。李家钰发表看法说:“我们的兵力虽然强大,但在配备上没有重点,而且一切部署都要经过上级决定后才敢行动,这样遥控部署,就失去了灵活性。”

李家钰建议,与其待敌来攻,不如先发制人,用飞机轰炸北邙山桥头堡,并继之以佯渡,以进行牵制,这样日军被动,我方主动。

李家钰说了一通,别人也高谈阔论地比划一番,可会议最后还是开成了一个务虚会,整个部署没有丝毫变更或加强,倒是谈到了军官眷属及笨重行李、重要文件应该如何迅速向后方转移。

李家钰所提的轰炸桥头堡,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提这建议的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会后,统帅部答应调派飞机,但轰炸之前必须由地面部队搜集防空情报,可是包括李家钰在内,谁也没做这件事情。所谓轰炸云云,只能流于清谈。

北邙山桥头堡系日军在黄河铁桥南端占领的阵地,如同中条山之于山西日军,它同样是第一战区的一块“盲肠”。在这么长时间里,都无法将之顺利切除,河南各军的临战状态可想而知。

当时一战区的部队分成两部分,任副司令长官的汤恩伯领一部,他这一部全都是“中央军”,其余部队则全是所谓的地方杂牌,因害怕遭到汤恩伯的“吞并”,都不肯隶属于汤恩伯,便由蒋鼎文负责节制。

蒋鼎文没有自己的基本部队,在各军中只相当于起一个粘合剂的作用,就好像南京保卫战时的唐生智一样。换句话说,与会的各位起劲,他才能起劲,与会的各位不起劲,他也没法起劲。

来开会的这些人其实都不太起劲,提了一堆意见,预设的执行者也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汤恩伯。

李家钰曾从别人那里听到过一句话,这位兄弟也是个杂牌,而且是个自认水平一般的杂牌,他说:“要是蒋委员长的嫡系部队,如汤恩伯、胡宗南他们,要钱要武器,不管要什么东西,都会给他们。如果是有力量的杂牌队伍,蒋委员长怕他们捣乱,也要给他们一些好处。”

说完这番高论,此人苦笑着看了看李家钰:“只有我们这些人,既非嫡系,又不是有力量的杂牌队伍,所以办法就很少。”

要放在以前,李家钰注定会一梗脖子,用战绩来说话,或者就像在山西抗战那会,你不补充,我就甩乌纱帽不干了。可是他现在早已没了这个心气,因此心有戚戚。

李家钰此后跟部下谈话,动不动就把这番话搬出来,那意思,就是认定自己是杂牌部队,愿不愿意发钱发武器,那是你的事,我反正是甘心当配角了。

开完洛阳会议,李家钰没有做什么大的动员,第四十七军也缺乏战前应有的那种兴奋感和紧张感。

李家钰套用的还是主配角理论,他说:“总之,这个战事,要看汤恩伯的戏。锣鼓打响后,看他怎样唱。他部队大,办法多,也容易建功。我们不过是这个戏的配角而已!”

1944年4月18日夜晚,日军在中牟渡河。渡河时,河防哨兵正聚集在哨所内赌博,连对方何时登陆上岸都不知道,结果来不及抵抗,大部分被刺刀捅死。

日军在中牟渡河后,集结于黄河西岸。从北邙山过来的日军也随之扩大,最后汇集一处,朝中方阵地冲杀过来,汤恩伯亦调兵遣将,与之打成一团。

对于一战区来说,这是出击的最好时机。汤恩伯已经吸引住了日军的注意力,其他各集团军完全可以乘日军立足未稳,或迂回,或包抄,使背水一战的日军陷于被动。

实际情况是,李家钰等几个集团军始终坐视观望,看汤恩伯一个人在那里演戏。李家钰派人给长官部挂了个电话,让上面派飞机来炸桥头堡,但有关的防空情报还是提供不出,飞机当然也派不出来。

良机与中方擦肩而过,指挥河南会战的冈村宁次却弯腰捡了起来。这位以儒雅著称的东瀛名将,在武汉会战和随枣会战中曾与汤恩伯有过多次交锋,深知汤恩伯所部乃第一战区“精锐的中核兵团”,因此战役开始后第一时间便着手寻找和打击汤恩伯集团军。

在确认汤集团的准确位置后,冈村出动了被称为“虎师团”的战车师团和骑兵旅团。

这么多坦克和骑兵全从黄河铁桥上开过来。如果第一战区能早一点对黄河铁桥采取行动,或袭阻破坏,或空军轰炸,绝不致如此。

兵法有云,不知天时地利,不可为将。冈村非常善于按照地形排兵布阵,要知道,在基本无险可守的平原之上,坦克和战马具有天然优势,若以集团化形式出现,更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冈村采取闪电战的突袭方式,利用坦克骑兵,一个晚上便截断了汤集团的后路。汤恩伯措手不及,他的集团军还未完全部署占领阵地,就陷入了可怕的慌乱之中。

当日军包围并进攻汤集团时,其他兵团仍然不予支援,眼睁睁地看着汤集团主力被各个击破,然后败退伏牛山区。

除掉汤恩伯之后,日军立即向战区长官部所在的洛阳实施迂回,坐镇洛阳的蒋鼎文这才感到震惊,赶紧组织刘勘兵团用以御敌,同时请胡宗南紧急派兵来援,准备在洛阳与日军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