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7/16页)
西北战场上,张浚曾集结西军的精锐,发动了著名的“富平之战”,其目的是吸引金军到西北来,以减轻对东南朝廷的压力。这一役西军名将除陇西都护赵隆、秦凤路经略使杨可世二人先已病死外,其他刘锡、刘锜、吴玠、吴璘等都参加了。刘氏兄弟陷阵力战,取得辉煌战果,但战役还是失败了。以后吴玠、吴璘兄弟在刘子羽的赞画下,重振军声,严守川陕一带,数年中在和尚原、饶风关、仙人关等处屡挫强敌。金朝大将娄室、撒离喝都败在他们手里。撒离喝战败啼泣,目睛尽肿,西兵称他为“啼笑郎君”以讥诮之。西北战场上几次大战都打得有声有色,史称“确斗”,宋军始终占到上风,确保全蜀之地,厥功甚伟。
刘锜后来调入临安,主管侍卫亲军马军司,以其踏实的作风,善于协调各方面的关系受到时人注目。
除韩、岳、吴氏兄弟诸军外,南宋朝的大将还有张俊、刘光世、杨沂中等人。张俊在赵构即位前就担任宿卫,资格最老。当时韩世忠军将领戴铜兜鍪,时人语曰:“韩太尉军铜脸,张太尉军铁脸。”临安市语,称无耻之人为铁脸。还有杨沂中比较后进,专门趋奉张俊,得为大帅,被称为“髯阉”——大胡子的太监。铁脸与髯阉就是人们对张、杨二人的评价。刘光世在燕京城下怯敌致败,以后一直保持这种拥兵自重、遇敌则逃的作风,与张、杨如出一辙,赵构偏偏信任他们,倚为心腹。这几个后来也被称为“中兴名将”,实际上是硬捧出来的。
即使这样,经过几年来的发展变化,宋金双方实力消长的天平砝码已稍稍倾仄到南宋的一边了。直到此时,南宋才具备立国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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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政府总算积累起一点力量了,勉强构筑起一条国防线,摆脱了被动挨打、死活由人摆布的局面。这点力量是付出了半壁江山,消耗了无限物资,牺牲了几百万条生命为代价而得到的。人民把这点力量看成立国之本,恢复的起点。赵构及其亲信也意识到这种力量,它使他们的实力地位增强了,可用作与金人谈判和议的本钱。
这时金朝的内部情况也发生变化,粘罕一派失势,秦桧的老主子挞懒取代粘罕主持国政。赵构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趁太上皇病逝五国城的机会,派王伦入金迎奉梓宫。王伦带来挞懒的回话,和谈可以考虑,徽宗的梓宫以及赵构生母韦太后的活口和河南之地也都可归还。赵构大喜,立刻派秦桧主持和议,秦桧一下子从地下活动钻出地面来,被任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枢密使,这是不折不扣的宰相了。
所谓和议,主要是以南宋对金称臣为先决条件的,实际就是谈判投降的条件。君相可以觍颜接受,爱国的官吏和军民都坚决加以反对。
在宰执一级中,枢密使王庶反对得最坚决,他六次面见赵构,痛斥和议之非,又当面讽刺秦桧:“你已忘记当初在东京力保赵氏宗社那段往事了吗?”实际上是骂他已经变节。
宰相赵鼎也反对屈辱过甚的和议。
过去曾任宰执、现在被贬职放逐在外的李纲、张浚,现任朝官、洞悉君相意图的权礼部尚书张九成,有“生姜老而弥辣”之称的吏部侍郎晏敦复等都不计个人利害,上疏反对。
大将韩世忠要求调查王伦等勾结金邦出卖国家的罪行。岳飞上奏直率地表示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宰相误国,要受后世谴责,这两员大将把矛头针对秦桧,从此结下了深仇。
但是官僚之中,发言最最痛快,丝毫不为赵构、秦桧留有余地的是枢密院编修胡铨上的一道弹奏。他说:“三尺童子,要他向仇敌下拜,尚且发怒,堂堂大国,相率而拜仇敌,毫无羞耻之心,难道陛下能够忍受吗?”他说王伦乃市井无赖狎邪小人,本不足道,宰相秦桧以及趋奉秦桧的副相孙近应负全责,最后他激越地道:“臣……义不与秦桧等共戴天日,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藁街,然后羁留敌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百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宁肯处小朝廷求活耶?”
这篇弹章道出了人人心里的话,可与陈东乞诛六贼之疏相媲美。奏稿一出,到处翻刻复印,传颂一时,后来金人花了一千两银子购得副本,金皇帝读了,说:“南朝有人!”
赵构、秦桧不顾全国人民的反对,一意孤行,对于反对者则采取镇压的办法,王庶、赵鼎等都被逐出政府,胡铨被押解出京编管,其余受到谴责发放的甚多。绍兴九年正月初一,南宋政府正式宣布和议成立。宋向金称臣,金朝同意归还徽宗梓宫和韦太后及河南陕西之地。这时渊圣皇帝仍活在世上,赵构怕他回来争夺皇位,谈判中只字不提。两年以后,韦太后被释南归时,渊圣滚卧车前,泣求太后回去后传语九哥及宰相,为其留一条性命,回去时得一太乙宫使足矣,别无他求!
韦后生口及徽宗、郑皇后还有赵构原配邢皇后三口梓宫回到临安时,赵构擗踊号哭,并再三跪谢大金皇帝成全他孝子之恩。金使不禁暗暗匿笑。这几口棺材郑重其事地运来,其实何尝有徽宗等的一根骨骸?徽宗死在远塞,骨骸早已散失,哪里去找?金人连另外找一副死人骨头来代替也懒得做。他们明知这几口棺材不可能打开来,乐得寻寻南宋君臣的开心。
这个哑谜要到一百多年后才被胡僧杨琏真伽揭开,那时南宋已亡,杨琏真伽名为元朝的国师前来江南宣慰,实际上是个劫墓贼。他把南宋诸皇陵一一打开,尽劫其殉葬的珍宝以去。当他挖开徽宗的祐陵,撬开棺材时,不禁惊呼:“南朝皇帝,根柢浅薄,尸骨全无,已化为一架木灯檠,把金银珍宝都吞蚀了。”接着他像一个在现场作案失手,空手而归的窃贼一样,骂一声,“这木灯檠已成了精,还值得几个大钱!要它何用?”一顿脚踩就把它踏得粉碎。活该池鱼遭殃,稍后他撬开宋理宗的梓宫时,取出骷髅,老实不客气就在其中小便,后来带回家中,用金银八宝把它嵌镶起来,当作自家的溺器。
绍兴九年议和的内容如是而已,但就是这样一份和约也还是靠不住的。不久,女真贵族内部矛盾再度爆发出来,主持和议的挞懒以“交通宋朝”的罪名被杀,他的下场比粘罕更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兀术杀挞懒有功,升为都元帅,封越国王。他毫不犹豫地撕毁和约,发兵四路,大举侵入宋朝的江南、陕西、山东之地,他自己率领主力进攻汴京,战火立即蔓延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