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但是当她真的感到马图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听到他说的情话时,特哈妮害怕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人,于是她挣脱开来,一边跑回海岸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裙子。马图赶上她之前,她看到了特罗罗,于是跑过去不安地喊道:“你必须跟你哥哥和解。”

随后,她带着丈夫顺着成排的海浪往回走,而马图站在那里痛苦地看着特哈妮。两人走过马图身边,登上高台。塔马图阿国王正在那里查看着已具雏形的神庙。起初,他们谁都没说话,但特罗罗从哥哥的肩膀后面可以看到那块不祥的石头正放在刚挖出来的泥土上。他心灰意冷,但仍旧勉强说道:“这座神庙很不错,哥哥。日后我们会建造一座更好的。”国王点了点头,这时,有着一头长发、长着一双亮晶晶眼睛的特哈妮才把她那位心猿意马的丈夫领进黑暗之中,而她心里明明知道,该陪伴在她身边的本是另一个男人。

国王行房可太重要了,不能在黑暗的小树林里偷偷摸摸地进行。到了第二天,渔夫们结束了首次正式捕捞活动,女人们煮好看上去引不起丝毫食欲的露兜树果之后,图普那宣布说,他的妻子图拉已经确定,本月之中,今天是个大大的吉日,他们的国王塔马图阿将在下午与妻子纳塔布同床。这位严肃端庄的女人此前一直单独待在一处按照古老的习俗建起来的临时住所中。这处住所是用砍断的树苗围起来的,上面盖着经过最高祝福的塔帕树皮,她随即被领上前去。

帐篷搭好了。沉默寡言的纳塔布置身于各种预兆和舒适的环境之中,在所有的远征者之中显得尤其端庄安详。她接受了图普那的祝福,被带进了婚礼场所,并按照古老的习俗安置在草编的垫子上。国王也接受了祝福。然后所有人,包括那五个奴隶,都围在塔帕树皮搭成的房子外面开始诵祷文。接下来,在全体岛民的祈祷和祝福声中,国王被带进一座圣殿,那圣殿是由祭司安置在帐篷里面的,用低垂下来的塔帕帘子遮挡着。正在此时,祈祷者们突然狂热地抬高了声音。

躺在国王身边的是他的亲妹妹纳塔布。上古时代的群岛人发现,国王要为王室繁衍出既有高贵血统又兼具无上圣洁的继承人,只能与跟自己同父同母的姊妹结合。虽然塔马图阿和妹妹纳塔布随后都将各自找到配偶,但他们最主要的职责——生育,为王室繁衍后代——则必须合乎最繁琐的礼仪规范,并接受全体村民的监视。

“愿他们多子多孙。”老图拉唱诵道,躺在塔帕帐篷之下的正是她的侄子和侄女。“愿他们养育出强壮的国王,生下一位公主,得到神圣血统的祝福。”众人唱诵道:“愿他们的结合为我们生下一位国王。”虽然他们以前也做过这样的祈祷,但是当那座充作婚房的帐篷竖立起来,准备让塔马图阿在里面生育后代时,他们却以前所未有的狂热祈祷着,身处异乡的他们知道,拥有一位血统纯正的国王至关重要,否则塔马图阿一旦去世,还有谁能在天神面前代表他们呢?

黄昏时,国王和妹妹在众人的目光追随下离开临时帐篷。唱诵声继续响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祈祷这个吉日里刚刚成就的一桩美事。

充作婚房的帐篷被收了起来,与其有关的一切预兆都被细细检查了一遍。接下来,塔马图阿国王面临着另外一项重要使命。他在图普那的带领下来到一片田地,农夫们已将一股小溪引到了这里。这是一块芋头田,整个村庄将靠着这块田地出产的芋头果腹。田地四周竖起了泥埂,中间围着一汪清水,农田的底部是一块又大又深的泥地。塔马图阿站在田地边上,溪水汩汩地流进去,他喊道:“愿我体内的灵气流经我的双脚,祝福这片农田!”说完,他走进及膝深的泥水中,用脚踩踏起来。图普那、特罗罗、马图和帕这些灵气最多的人也加入了进去,他们在芋头田里前前后后连续走了几个小时,将泥地踩成了一块不透水的盆地,并用他们的灵气封住水坑。这件事做完之后,塔马图阿喊道:“愿这块田地永远封存在灵气中。现在,种芋头吧!”

根据两千多年来的传统,人们不仅要种植芋头,还要种植面包果树、香蕉和露兜树。但是不管哪种植物种植失败,都比不上椰子树的种植失败更令人恐惧,在很大程度上,他们的整个生活方式都与这种奇异的树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椰子青嫩的时候,里面有甘美的汁水。成熟的椰子可以给人们提供宝贵的椰子油或者甜美的椰奶。椰子树的树皮可以编成房顶。椰子坚硬的外壳可以制作杯子或其他器皿。椰子壳上的纤维可以拧成辫绳。树干可以用来盖房子或雕刻神像。树冠上那些又细又长的纤维可以织成布,中间凸起的棕榈叶晒干后适合用来生火,叶子中间尖利的突起可以制成长矛。但最重要的是,椰子可以提供食物,在当地人的语言里,这种神奇坚果的成熟阶段有二十八种不同叫法;从椰子刚刚长出成型的果冻状的物质、可供老弱病残用勺子挖着吃的阶段,一直到最终长成一个结实甘甜的坚果。

所以,种下一棵椰子树之后,人们会将一只章鱼幼仔放在椰子上,使其托住日后长出来的椰子树,并祈祷道:“愿国王今天的工作能有成效。”

种完农作物之后,该讨论如何命名这座岛屿了。那些对预兆一窍不通的战士们一致同意应该把这座岛叫作波拉波拉岛。然而等着他们的是极大的意外,满头白发、饱经沧桑的图普那听了人们的议论后怒不可遏:“我们的岛屿只能有一个名字。”他固执地宣布。

“什么名字?”战士们问道。

“哈瓦克岛。”他回答道。

拓荒者们听了不禁大怒,他们纷纷诅咒这个名字,说“哈瓦克”将在他们刚刚发现的避难所里永无立足之地。国王塔马图阿和特罗罗也有同感,但是胡子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的老祭司唱起本民族古老的歌谣,无论国王如何打断他也不肯停下来。他所用的语言比椰子还要宝贵,那些语言是本族经验的精华,是他们的民族之魂,也是这些定居者本人的历史:

在古老的年代,当伟大的泰恩与女神同眠时,轻舟民族便诞生了。那时,他们生活在哈瓦克岛上,然而那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哈瓦克。那是“陆地上的哈瓦克”,塔马图阿国王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四十代前的祖先正是从那里领着他的族人坐上了独木舟,他们到了“类人型兽的哈瓦克岛”,在那里生活了很多代,直到塔马图阿国王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之前的三十代祖先又率领着族人登上了独木舟,来到了“有着绿色环礁湖的哈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