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7/7页)
“假设我能去那里,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呢?”
“就看看。想办法弄明白俄国人派去的是什么人,还有他们是怎么渡过奥克苏斯河的。”
“我在那儿太显眼了,就像你把受了伤的大拇指晾在外面一样。”
“那可能还会让你有优势,”他说道,“你觉得能想办法跟驼队待在一起吗?”
“也许可以。”我含糊地说道,尽量掩饰暂缓离别的激动心情。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他谨慎地说,“我认为吉普车那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我说:“我对卡比尔的事情没多大兴趣。听起来这个任务很无趣。但是我想去看看大夏城。我今天晚上能过来拿些新装备吗?”
“不能。我们不想让你出现在大使馆附近。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给你送来。”
“我需要一些钱,几片维生素,一些滴鼻剂……天啊,看你的鼻子,都干透了……还需要一些记事本。”
“在卡比尔不要记录任何信息。”他警告我。
“我没说我能去,”我谨慎地说,“就算真有这么个地方。”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蜜拉到喀布尔城的市场里玩她的小把戏去了,理查德森带着我的新装备和一捆信件回来,前所未有地与我热烈地握手,并十分动情地说:“米勒,你可明白自己的机会吗?七年来我们一直试图到达卡比尔。英国人也一样。看在上帝的份上,把眼睛睁得大些。”
“大使是怎么说的?”
“他说,‘想想看,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派给了这个小狂徒。’”随后理查德森就离开了,我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抵达卡比尔。
暮色四合时,我坐在营地边上,琢磨着应该用什么方法继续混在科契人中间,正想着,我发现自己对于理查德森口中的俄国人并不感兴趣,而是急切地想与蜜拉待在一起。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于是想到: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我转过头去,看着那堆信。有几封是姑娘们给我写的回信,但是现在我都想不起她们长什么样子。有一封是从我父亲那里寄来的,信中的语气好像是杰斯帕先生在和艾伦讲道理,可又讲不清楚,还有一些波士顿的当地事件,这些事情于我而言曾经相当重要,可是现在简直味同嚼蜡。一群捡骆驼粪的科契族女人怎么会比我在波士顿的姨母更重要呢?我怎么会一门心思地跟着一帮游牧民,还有一个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脑子不正常的女孩子到处冒险呢?还有,我怎么才能跟蜜拉继续待在一起呢?
我的困境被祖菲卡意外地化解了。他陪着史迪格里茨医生走进我的帐篷,半是抱歉地说:“医生有官方许可,可以跟我们在一起。他要到卡比尔去。”
“卡比尔是什么地方?”我问道,故意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每年夏季,游牧民族都会到那里去。在兴都库什山里。”
“祝你一路顺利,”我对史迪格里茨说,“听上去要走好远的路。”
“是很远,”德国人赞同说,“但是我们想跟你讨论一件事情……我们需要很多药品。”
我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说:“我认为你们能在市场里买到需要的东西。”
“是的……”祖菲卡说,“如果我们有钱的话。”
“这回我可没有吉普车了。”我提醒他。
“但是那位美国官员……他过来的时候,没给你钱吗?”
“给了。”我回答说,等着他的回答。
“我们在想,”史迪格里茨提出了一个建议,“你能不能帮我们买些药,如果……”
“如果什么?”我谨慎地问道。
“如果我们带你去大夏城的话?”祖菲卡建议道。
我故意拖了一会儿没说话,好让他们以为我正在考虑这个建议,然后用怀疑的语气问道:“你们需要多少钱?”
“大概需要两百美元。”祖菲卡回答。
“我有一百五十块美元。”我说,我居然把他们骗进了我设下的小小圈套,实在难掩激动的心情。
“太好了!”他喊道。四个小时后,他和史迪格里茨返回了营地,带着一箱药品和医疗器械,简直足够用来装备一座小型药房了。这些药品是通过远在巴黎和米兰的黑市弄来的,在我们即将抵达的目的地,它们可是能卖上一大笔钱。“你们用那点钱,可买了不少东西回来。”我评论说。
“为了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们需要很多药品。”祖菲卡简单地说。他建议我们马上睡觉,因为我们第二天清晨四点钟就要出发下山。
史迪格里茨刚在市场里砍完价,非常疲惫,于是听他的建议去睡觉了,但是很明显,祖菲卡并不累,在我睡着之前,我又听到马蹄嘚嘚的声音。除了部落首领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骑那匹棕色的马,所以这声音的来源处肯定是祖菲卡。有人用手划着我的帐篷,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溜进来,说有人找我。我把披肩往旁边一扔,跑出帐篷,以为外面是那个大个子科契人,但是只看到了漫天的星斗和一匹俊美的白马,正牵在蜜拉的手里。
“你不应该步行,米勒。”她说。
“你从哪儿弄到这匹马的?”我愣在那里问道。
“从喀布尔,”她温柔地说道,“我送给你的礼物。”
“但是,蜜拉!你是从哪里弄到钱的?”
“我害怕,如果你得一路走到大夏城去,你也许会离开我们。”她悄声说道,“你得有一匹马,米勒。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配得上一匹马。”
我正要反驳她这番夸张的说法,这时我看到了这头牲口的右侧肋骨处深深地烙着字母W。递给我的这匹白马上烙着费城沃顿商学院的纪念章,要是莫西布・汗发现这起偷窃案的话,我就得被捕了。我刚要责备她偷了这匹马,又马上住了口,因为从我心里冒出一个疑团:她是怎么偷到这匹马的呢?我回想起她对莫西布・汗产生过浓厚的兴趣。我虚弱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跟驼队待在一起?”
她温柔地回答说:“有很多天,父亲和我都在想办法让你跟我们留在一起。昨天晚上他对我说,‘去睡吧,蜜拉。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我想起自己损失的一百五十元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祖菲卡想要让我留在驼队里?”
“是的。”她悄声回答,“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用了一种非常有趣的方法。”我回答道。
她用温柔的动作拉起我的手,告诉那个小男孩不用再陪着我们了,然后她把我和那匹白马引到了离营地很远的地方,下午她在那里藏了一块毯子,我第一次注意到,她还从某个地方——可能是从喀布尔的市场里——偷来了一瓶香水,我们疯狂地抱住了彼此的身体。我终于明白,在这高高的亚细亚平原之上,在这一轮满月之下,一场爱情即将揭开篇章。第二天清晨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动身回到营地,我会跟随科契人到大夏城去,我有这世界上最有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