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第5/6页)

亚历山大教皇通通表示同意。国王查尔斯非常高兴地从他的随行人员当中叫出一个人。此人是个高个子,瘦得像根芦苇,长着张长脸,一双眼睛一副哀戚之情。“尊敬的教皇陛下,我想向您介绍我的医师和占星家,帕维亚的西蒙。他解读出的星象比其他任何因素都能左右我的决策,正因为他,这一次我没有听信红衣主教德拉・罗韦雷的劝告,而是选择相信您。”

就这样,通过谈判,亚历山大扭转了原本无望的形势,实现了和平。

这天晚上,亚历山大把切萨雷叫到他的寝宫,告诉他下午与查尔斯订立的协约。

切萨雷一边听着,一股怒火立即涌上心头,可是他依旧低着头。他知道,身为红衣主教,又是教皇的儿子,他理所当然地成为最恰当的人质人选。他的弟弟胡安很快就会成为教廷军队上将,当然不能让他做主要人质。切萨雷生气并不是因为情势如此凶险,而是这场交易让他感觉自己不过是个小兵,因为别人一时起意,自己随随便便就被人卖了。

亚历山大坐在床脚旁一个精美的雕花箱子上,箱盖是由平托瑞丘细心雕琢而成的。箱子里装着高脚酒杯、几件睡衣,还有些香水和精油——亚历山大教皇将情人们带进波吉亚家的寝宫时,这些可都是必需品。和寝宫内的其他椅子相比,亚历山大最喜欢坐的就是这个箱子了。

亚历山大知道切萨雷生气了,他说:“儿子,你知道我不能把你弟弟送去做人质,因为他很快就会成为教廷军队上将了。所以只能是你了。查尔斯还要求将杰姆也作为人质,这样你就有伴儿啦。高兴一点吧,那不勒斯对于像你这样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好去处。”亚历山大停了一会儿,黑色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轻松愉快的表情,接着对切萨雷说,“你不喜欢你弟弟胡安。”

然而,切萨雷早已经习惯了父亲的这套把戏——表面上轻松愉快,其实内里掩藏着严肃的用意。切萨雷谦恭地说道:“他是我弟弟,我喜欢的是作为我弟弟的那个胡安。”

除了对弟弟的恨意,切萨雷要掩饰的其他秘密更为可怕——这些秘密可以毁掉他的一生,也可以毁掉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毁掉教会,还有他的伙伴们。因此,与这些秘密相比,他根本不消怎么费力,便能轻易掩饰对弟弟的厌恶。他大笑着说:“当然了,如果他不是我弟弟的话,早就变成我的仇敌了。”

亚历山大恼怒地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没能打探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以后不许这么说了,开玩笑也不行。波吉亚家族有很多敌人,我们只有相互扶持信任才能够存活下来。”他从箱子上站起来,走向切萨雷,拥抱着他,“我知道你更想成为一名军人,而不是当一名神父。但是相信我,在家族计划中,你比你弟弟胡安更重要,而且你知道我有多爱他。一旦我撒手人寰,除非你继承我的位子,否则波吉亚家族的一切都行将毁灭。你是我的孩子中唯一能够完成这项任务的人。你有智慧、有胆识,且武艺超群。从前也有过能武善战的教皇,你肯定也会成为这样的一位教皇。”

切萨雷焦躁不安地说:“我还太年轻了,你还要再活上个二十年的……”

亚历山大伸手推了他一把。“当然啰!”他朝切萨雷咧嘴一笑,他的孩子和情人们无一不喜欢他这种坏笑。接着,教皇深沉的男中音不停歇地从嘴里滚出一长串话语:“还有谁会比我更喜欢筵席?谁一天打猎的时间能比我长?谁会比我更懂得爱女人?如果不是教会法规禁止教皇生养子嗣,我现在会多出多少私生子?我会再活个二十年,而你必须成为教皇,我已经计划好了。”

切萨雷说:“我宁愿打仗也不愿意祷告,打仗才真正符合我的天性。”

亚历山大叹了口气,说:“你已经证明这一点了,可我说这一切是为了证明我爱你。你是我的爱子,是我最大的希望。有一天,你,而不是查尔斯,会重新夺回耶路撒冷的。”他停了一会儿,激动不已。

亚历山大最厉害的武器在于,他能够在他周围的人心中唤起一种幸福感——他有本事让每个人都相信,他最关心的就是他们的福祉。正是这一点帮助教皇赢得了人们的信任,甚至让人们信任他胜过信任自己。这才是他真正高明之处。

他跟世俗王室、跟孩子们还有臣民们打交道时无不如此:只要他还是教皇,这整片土地便都在他的驾驭之下。

有那么一会儿,亚历山大的魔力几乎让切萨雷恍惚起来。可是,当亚历山大提及发起又一次十字军东征时,这魔力便立刻被破除了。教皇和国王们经常会以发起又一次十字军东征为幌子,从信众那里骗取财物。这只不过是又一个收入来源。然而,十字军东征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因为伊斯兰教如今异常强大,它甚至反过来威胁到欧洲自身的安全了。威尼斯人害怕他们在全世界范围的贸易因为这场战争而中断,土耳其人甚至有可能攻打他们的城市。法国和西班牙经常为那不勒斯的王冠斗得你死我活,教皇本人为了保全自己在意大利诸教皇国的世俗权力也已施尽了各种手段。他的父亲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切萨雷知道,在父亲的心中,胡安是摆在第一位的,这也在情理之中,他内心思忖着。胡安像狡诈的女人一样善于耍花招,又像朝廷弄臣一般诡计多端。虽然切萨雷鄙视他是一个懦夫,但有时也会被他给迷惑住。教廷军队的总指挥?真是笑话!

“等我统领十字军东征的时候,我就把头发剃光。”切萨雷说。这是他和父亲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切萨雷还从来没有像神父一样把头发剃光过呢。

亚历山大笑起来:“等你当上东征十字军的指挥官,说不定能说服教会废除教士必须独身和削发的规定。这些规定可能对身体有益,但还是有些违背人的天性的。”亚历山大沉默了片刻,陷入沉思之中。稍后他又说:“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跟随法军前往那不勒斯时,务必保护好你的人质同伴——杰姆。要记住,土耳其的苏丹每年付给我四万达克特金币,让我把杰姆收留在罗马。要是他死了,我就拿不到钱了;要是他逃跑了,也同样拿不到钱。他带来的钱财可比贩卖一顶红衣主教的帽子还要多。”

切萨雷说:“我会保护好他,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我相信你会嘱咐胡安让他在西班牙收敛一些。他千万不能做出任何疏远费迪南德国王的行为,否则会危害到我们的安全,法国国王随时可以处决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