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演(第3/5页)
这简直是疯子的想法。
宇文护就是个疯子!
“她是爱你的,我看得出来。”宇文护轻舒了一口气,“她清醒时,询问你的表情,和当年柳如眉问你生死的表情一模一样。”
慕容晚晴听到这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不想承认,可她怎么骗得过自己?
宇文护略带惋惜道:“可你对慕容晚晴的感情,却不像当年对柳如眉那样强烈,这多少有些遗憾。”
慕容晚晴心中只想,我并不希望他为我死,我只想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嘴角露出分残忍的笑,宇文护道:“十三年了,我等这一幕等了十三年,不应该让这场戏有什么遗憾,于是我觉得应该加点筹码……我决定再把江陵城数万人的性命,还有冼水清的命一块儿加上来。”
望定孙思邈,宇文护一字字道:“你喝了这杯毒酒,只要能支撑一炷香的工夫,我就放了慕容晚晴,同时放弃屠城,也不会找冼水清的麻烦了。”
他神色冷静,全然没有疯子的样子,可说出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疯子都做不出来。
宇文护轻微的声音在帐中轰隆隆地响:“孙思邈,你圣手仁心,绝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帐中静寂下来,呼吸似乎都听不到了。
檀香搬了过来,却未点燃,那杯毒药也送到了孙思邈的面前。
所有人都在望着孙思邈,慕容晚晴睚眦欲裂。
孙思邈看着面前的那酒杯,突然道:“这酒杯比起当年小了些……一炷香的时间也比当年短了些。”
他这时候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帐中人均是愣住,不相信世上竟然有这般视死如归的人。
“听说你的医术比以前高明了些,因此你的机会还很大。”宇文护说到这里的时候,难掩振奋之情。
酒杯虽小了些,但毒药显然只有更烈。
当年孙思邈虽是神医,若非冼夫人用金蚕蛊相救,他也一样承受不住。
如今再没有了冼夫人,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孙思邈就算假死,宇文护也会将他的身躯斩成肉酱,绝不给他活转的任何可能。
孙思邈喝下那杯酒是必死无疑,可他就算不喝,也同样活不下去。
帐中帐外有一众周军,宇文护最犀利的日月风云四大护卫都在帐中,还有裴矩等高手在侧,孙思邈就算不身处牢笼,也未见得能敌得过这帮虎狼之兵……
孙思邈伸手接过了酒杯,脸上沧桑之意浮起。他看起来已认命……
慕容晚晴望着孙思邈端起酒杯那一刻,心中剧痛,嗄声道:“孙思邈,不要!”
酒杯顿在了半空,孙思邈并未看她,宇文护兴奋之意却更浓,他就在等这一刻,他期待慕容晚晴有话说。
慕容晚晴大声道:“宇文护是个疯子,他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众人均惊,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对宇文护说这种话。
四大护卫才要呼喝,宇文护一摆手,激动道:“让她说下去。”
他激动什么?
慕容晚晴见孙思邈就要喝下毒酒,心中激荡,顾不得去想宇文护的用意,又道:“你难道忘记柳如眉是怎么死的了?”
孙思邈眉梢微跳……
“当年你喝毒酒前,柳如眉就死了!宇文护是个疯子,他就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你就算喝下毒酒,他想做的还是要做,绝不会有半分改变。”慕容晚晴思绪前所未有的清醒。
孙思邈望着手中的那杯毒药,眼中满是怆然。
慕容晚晴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会想不到?
“他当然知道,他比你知道。”宇文护人在高台,缓慢道,“但他一定要赌是不是?他知道若是不赌,我肯定会屠城,肯定会杀冼水清,而在这之前,我肯定要杀了你!”
停顿片刻,带分惬意又道:“可他若是赌,他虽必死无疑,但还有分希望救你,有希望能挽救众生,这是多么伟大的心境?”
蝼蚁尚且偷生,只要有一丝生机,人就会去赌。
宇文护杀人无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做不到孙思邈的境界,也不理解孙思邈的境界,他要做的是,将这种境界变成一个让人痛苦,他却享受的过程。
慕容晚晴见那酒杯离孙思邈又近了些,突然道:“你错了。”
宇文护虬髯似乎更亮,亮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我错在哪里?”
“你错在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孙思邈也不知道。”慕容晚晴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一些事情,她本以为死也不会对孙思邈说,她怕……
可她现在已决定要说。
宇文护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普六茹坚,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普六茹坚沉吟道:“这个……她应是慕容绍宗的后人……可这似乎无关紧要?大冢宰不是只希望她和孙思邈相爱就好?”
他负责还原当年的那出戏,只需要找个爱孙思邈的女子来演戏,根本不用考虑那女子的身份。
慕容晚晴心中一阵绞痛,冷笑道:“你错了,我不会爱上孙思邈,永远不会!”霍然望向宇文护道,“我本是斛律明月的手下。”
酒杯顿在半空,孙思邈望着酒杯,似乎也震惊慕容晚晴所言。
“我不叫慕容晚晴,我叫斛律琴心,斛律明月的义女。”
斛律琴心——她本叫斛律琴心,她姓斛律,并非慕容。
她是大齐臣子,并非齐国叛逆。
斛律琴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如针扎一样地痛,她不想说,但她一定要说,她知道说了之后,和孙思邈再没挽回关系的可能,但她还是要说。
“孙思邈未进邺城时,就被我义父盯上,因为我义父一直认为他是道中之人,要对齐国不利,因此派我改扮成朝廷叛逆慕容晚晴接近孙思邈,查看他的动静,若有变数,甚至……可随时杀了他!”
说到这里,斛律琴心只感觉心口抽紧,凄然望着孙思邈道:“孙思邈,这一路来,我一直对你没什么好意,你想喝毒酒就喝,可你若是为我喝这杯酒,实在蠢不可及。”
见孙思邈缓缓望来,斛律琴心垂下头来,不敢去触碰孙思邈的目光。她只怕望见孙思邈的伤心,望见孙思邈的愤怒,望见孙思邈的厌恶。
她怕孙思邈的失望,会让她热泪盈眶。
帐中又静。
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可眼中却清澈异常……他未等说话,宇文护已笑道:“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比我想的还要有趣!普六茹坚,这女子身份如此重要,你怎能忽略呢?”
普六茹坚也像有分讶然,垂手道:“卑职失察,请大冢宰处罚。”
宇文护摆摆手,微笑道:“你虽失察,但做了一件精彩的事。”
转望孙思邈道:“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慕容晚……不……应该是斛律琴心这么说,是什么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