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演(第4/5页)

孙思邈嘴唇动了下,不等说什么,斛律琴心大声道:“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他,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就算为我喝了那杯毒药,我也不会为他流一滴泪!”

宇文护笑了,摇头道:“女人呀女人,为何总喜欢自欺欺人?普六茹坚,你猜猜,斛律琴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普六茹坚道:“她爱孙思邈,不想孙思邈为她喝下毒药而死,因此不惜让孙思邈知道她的身份。”他说得无情,可看得当然很准。

斛律琴心心头颤动,只是摇头道:“你……胡说八道。”

“伟大……实在是伟大。”宇文护抚掌笑道,“这么伟大的爱情,十三年了,我终于再能看到。”

他激动得身躯都颤抖起来,可他显然不是为了爱。

“孙思邈,你实在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总有女人这么死心塌地地为你考虑。当年的柳如眉,如今的斛律琴心……”宇文护长吸一口气,一字字道,“你当然也不能辜负了这份伟大的爱,是不是?”

他蓦地一挥手,十数帐中兵士就到那箱子旁,长枪锋锐,指在斛律琴心身周三尺处。

不要说斛律琴心眼下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就算她和往昔一样,十数杆长枪刺来,她也绝对躲避不过。

宇文护意思不言而喻,孙思邈不喝毒酒,斛律琴心就一定要死!

孙思邈轻轻地叹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酒杯已到了唇边。

“不要!”斛律琴心嘶声道。

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大响!

那响声来得极为突然,有如天空响起个炸雷,又如地下岩浆崩裂。

牛皮大帐不堪那响声,竟也晃了晃,帐外突然传来了喧哗之声,可不多时的工夫,又趋于了平静。

帐中的众人却连动也未动。宇文护人在胡床之上,眼中闪过分厉芒。

那如沉雷大响虽让众人惊凛,却乱不了帐中众人的神经,这些人的神经均像铁打的一样。

可这里本是周营,军纪严明,戒备森严,为何突然会有爆炸声传来?

“出去看看。”宇文护简单地下令,神色间微有狐疑之意。他虽也不知道为何会大响,可即便天塌地陷,他也一定要等这里的结局完结。

裴矩遵令,闪身出了大帐。宇文护笑了笑,目光从未离开孙思邈:“你要知道,今天就算来了大罗神仙,也无法阻挡你喝下这杯毒酒的。”

斛律琴心本有分触动,因为他们的结局已不可能再坏,无论发生什么变数,看起来都比眼下坐以待毙要好。可见到周营军纪如此,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孙思邈端着那酒杯,似有千斤之重,他话一直很少,到了这里后尤为沉默。

生死关头,他却没有向斛律琴心望去,他凝望的仍旧是宇文护。

“我喝这毒药前,只想问你一句……”

“你说。”宇文护有些迫不及待。

“我喝下这毒酒,你就可以安心了吗?”孙思邈问道。

宇文护一怔,听孙思邈又道:“多谢你今日为我解开枷锁,但你自己的枷锁呢……何时能解开?”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待宇文护回答,手腕一抬,就将那杯毒药送到了口中,喉结微动,毒药已被他咽入了腹中。

一切似乎很慢,却快如闪电。

帐中各人神色迥异,斛律琴心只感觉被一把剑刺在了心口。

宇文护见状,顾不得考虑孙思邈的言下之意,激动得全身都要颤抖,他挥挥手,普六茹坚已道:“点香。”他本平静的语气中似也有了分动容。

檀香燃起,烟香渺渺。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可对如今的孙思邈来说,也绝不短暂!

他服下毒酒,仍是盘膝而坐,只是微闭了双眸。

檀香一寸寸地燃,化作了飞烟,灰如泪,斛律琴心看见,也感觉自己被燃烧成了灰,心中在滴血……

宇文护伊始是激动振奋,可渐渐的神色转为惊讶,不大的工夫,惊讶又变成了错愕。

不但是他,所有人的神色似乎都有了错愕,无论殿前日月风云四护卫,还是殿中的金甲卫士,亦或是普六茹坚。

谁都知道,宇文护这次下的绝对是剧毒,这小小的一酒杯毒药,甚至十头大象都毒得死。

谁都在想象,孙思邈服下毒药后挣扎的情形,或者绞痛不堪,或者七窍流血,一炷香的工夫,对中毒的人来说,比一生都要漫长。

可谁都没有想到,孙思邈竟只是盘膝坐在那里,头不抬、眼不睁,可神色没有半分异样。

那剧毒之药对他而言,更像是一杯水罢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黑衣人喃喃念道,望着孙思邈,眼中满是震骇之意。他参与了毒药的配置一事,当然知道服毒的后果,不信孙思邈竟会这般反应。

宇文护错愕的神色慢慢改变——变成了震惊之意。

檀香在燃,那震惊又变成了惊骇。

他当然会惊骇,他苦心积虑了多年,就等这一刻重演进而消除心魔,他是有枷锁,他希望孙思邈的死,能够解除他的枷锁。本来所有的一切,一丝一毫都完全在他的掌握,可结局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斛律琴心本泪眼朦胧,可见到这种情形,心中突然升起了希望。尽管她随时可能会死在长枪乱刺之下,可她全然忘记了自己。

檀香燃尽了最后的一点,亮光一闪而逝。

宇文护的惊骇变成了恐惧,霍然从胡床上站起,喝道:“不可能!”他一声暴喝,杀意千万,可仍旧掩盖不住心中的恐惧。

孙思邈平和地睁开了眼,淡淡道:“宇文护,这次我赢了。”

他只是述说一个事实,可从容的神色让所有人吃惊。

众人均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那天下奇毒竟没对他有任何影响。难道说孙思邈在昆仑十三年,不但医术更上层楼,还炼成了不死之身?

斛律琴心又惊又喜,不知孙思邈如何做到这点,可知道宇文护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帐外有风吹来,裴矩闪身从外回转,见到帐中的情形,也是神色错愕,显然没想到孙思邈竟还活着。

他神色惊诧,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但不得宇文护的吩咐,他不敢开口。

宇文护一眼望见,喝道:“何事?”

裴矩立即道:“军中储粮处突发爆炸,军中粮草烧毁小半……不过影响不大。”在宇文护的面前,他也是战战兢兢地说话。

众人又是一惊,不明白戒备森严的周营中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简直是绝无可能!

宇文护强压住对孙思邈无事的惊骇,怒道:“带管粮草的仓官来见,将看守粮草的兵士全部杀了,若无反抗,只杀这些,若有一人反抗,诛全部人的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