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帕纳古里斯(第13/14页)

法:阿莱科斯,你的政治思想是什么?

帕: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是不是你想知道这一点?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共产主义者,因为我反对教条。哪里有教条,哪里就没有自由。教条从来就不合我的意,无论是宗教的还是社会政治的都一样。这一点是清楚的,但对我来说,很难给自己贴上标志,说我属于这种或那种思想。我只能告诉你我是社会主义者。在我们的时代里成为社会主义者是正常的,而且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当我说到社会主义时,我指的是在完全自由的政权下实施的社会主义。如果不存在自由就不可能存在社会主义。对我来说,这两种概念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在希腊有民主的话,这样的政治是我喜欢从事的。这样的政治也一直对我有诱惑力。啊,如果我生活在一个民主的国家里,我想我会献身于政治。因为我今天所从事的和我直到今天为止所从事的都不是政治,而只是与政治调情。是的,我喜欢调情,可是我更喜欢爱情。在民主的条件下从事政治是美好的,就像以爱情为基础谈恋爱一样,这就是我的倒霉之处。你看,有些人只能在战争时期,也就是在非常时期从事政治。也有人只能在和平时期,也就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从事政治。可笑的是我属于第二种人。总而言之,在加里波第和加富尔之间我选择加富尔。但是你要明白,自从军政府执政以来,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志们都没有搞政治。在军政府垮台以前,我们都不搞政治。我们不应该搞政治,我们不能搞政治,除非我们有了行动的力量。这个力量就是抵抗,就是斗争。

法:阿莱科斯,你说可笑的是你属于加富尔派。确实可笑,因为作为政治人物你正是采用了类似加里波第式的暗杀而闻名。阿莱科斯,你有没有诅咒过你行刺的那一天?

帕:从来没有。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也从来没有感到过后悔。你看,只要我在审判过程中说一声我后悔了,他们就不会判我死刑。可是我没有说,正如现在我也不说,因为我从来没有改变过想法,我想将来也不会改变。帕帕多普洛斯犯有重大叛国罪和其他罪行,他在我的国家里足以被判处死刑。我没有像狂热的疯子那样行动,我也不是狂热的疯子。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志们都是以维护正义的工具来行事的。当暴政强加在某个国家人民的头上时,每一个公民的义务是杀死暴君。不应该后悔,我们的斗争将继续到在希腊重建正义和自由为止。我……不,我们走上了一条不允许回头的路。

法:我知道。阿莱科斯,给我讲讲暗杀的事。

帕:那是一次做了充分准备的暗杀,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我把一切可能性都想到了。我应该在大约距离200米的地方接通地雷的电路。地雷埋得很好。这是我制造的,是两枚好地雷。每一枚内装有五公斤梯恩梯和一公斤半的其他爆炸材料。我把它们埋在小桥两侧一米深的地方。帕帕多普洛斯的车沿着海滨从苏尼奥开往雅典的路上将经过这座桥。爆炸所涉及的范围应该是45度,可形成一个直径为两米左右的圆形的坑。只要汽车经过的时间恰当,一次爆炸就足够了,一个地雷的爆炸就可击中目标。但是由于把导火线放在汽车行李箱里的同志的过错,导火线被弄乱并打了结,乱到使我只能解出40米长的线来。要在这段距离里接通电路是不可能的。因为在那里我没有藏身之处,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是离桥8到10米处。尽管如此,我还得去尝试。我立刻意识到这样的位置的缺点和危险性。最严重的是我看不清那条路。在暗杀以前,我曾做过多次试验,我选择了一个200米以外的地方,因为我发现当汽车在我和小桥之间行驶时,我可以把身子藏在一块路牌的后面把它看得一清二楚。那时我就可以接通电路。而从新的位置上我看不清那条路的全貌,其结果是在我该接通电路的一刹那我看不见汽车。另一个缺点是要从那个位置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在那条路上,每隔50到100米就有一个宪兵。再远一点还有许多警车,在离我不到10米的地方就有一辆。

法:于是你只好从那里跳入海中?

帕:确实如此。一艘快艇藏在300米以外的地方等着我。我知道要逃跑不是几乎不可能,而是完全不可能,但我决定还是干。通上电后,我马上跳入水中。我在水中游了20到30米,然后探出头来呼吸。我发现他们没有看见我跳入海中。警察从四面八方奔向出事地点。我又游了一会儿,然后离开水面穿过岩石去搭快艇,这样可以快一点儿。我弯着腰低着头向前跑。我突然发现快艇开走了。按原定计划,快艇只等我五分钟,不能更久。但是我没有绝望。按计划还有一个方案:如果快艇来不了,或者在接到我以前必须离去的话,那么我就在岩石间躲藏起来,直到深夜。会有许多汽车在不同的地点等着我。我离开躲藏的地方后,可以摸黑乘上一辆汽车。我只穿一条游泳裤肯定会不太方便,但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就这样我在小洞里躲了两小时。在这两小时里,海岸上的警察和军警不停地搜查我,而我却很乐观,因为直到那时他们还没有找到我,那么他们不会再找到我了。然后发生了一件我认为是致命的事。在我藏身的那个岩洞上面,走来了一个宪兵军官。我听见他说:“这里没有,我们到那片灌木丛的后面看一眼,然后去那边找。”但是,正当他往那边走的时候,却摔了下来……正好摔在我的前面。他马上看见了我。一瞬间,他们都向我扑来,拷打我,审问我:“你是谁?其他人上哪里去了?谁乘快艇逃跑了?你说,你说!”一阵阵的拳打脚踢……我假装是哑巴,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于是他们带走了我,把我推进了一辆汽车……

法:如果你不想再谈,就不要继续说了,谈这些够了。

帕:为什么?我正要说,汽车里有公安部长泽韦莱科斯将军和拉达斯上校。一个早就认识我的警察叫道:“是帕纳古里斯!”那些军官们以为是我的哥哥乔治,也就是他们从1967年8月以来一直在搜寻的乔治·帕纳古里斯上尉。他们叫了起来:“我们抓住你了,上尉!现在我们来剥你的皮!”30个小时以后他们才知道弄错了。在这30个小时内,他们用最残酷、最下流的方法审讯我。他们对我说:“我们在萨洛尼卡抓到了亚历山大!而亚历山大现在在受比你更大的罪!”他们还向我打听一些我并不认识的官员。例如,他们向我打听当时的武装部队总司令安盖利斯将军。他们要知道他是否参与了暗杀,为此,他们严刑拷打我。他们惊恐万状,对我上了可怕的刑罚,但是他们并没有对我进行有系统的审讯,而只是歇斯底里的发作。当他们终于明白我不是乔治而是亚历山大时,便勃然大怒,加倍地给我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