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犹太恐惧症仇恨的结果:大屠杀(第14/25页)

舒曼在奥斯威辛的一个同事约翰· 保罗· 克莱默博士非常投入地指导着对饥饿致死的研究。因为在奥斯威辛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即将饿死的病人:他选择“适当的标本”,用致命的苯酚注入心脏,然后得到各种器官用于细致的分析。他可怕的实验丝毫不影响他正常的日常生活;事实上,他声名狼藉的日记向我们显示了荒诞的人是如何用一方面杀人,同时一方面保持“正常”生活方式来分裂自我的。

1942年9月4日……在女子集中营进行了一场特殊的行动(选择)……是恐怖中最为恐怖的事情……

9月6日……今天是星期天,一顿丰盛的晚餐:西红柿汤、加有土豆和红卷心菜的半只鸡、甜布丁和了不起的香草冰激凌……

10月10日……我从十分新鲜的尸体中取出和保存了器官,有肝脏、脾和胰腺……

10月11日……今天是星期天,我们为晚餐上了一只大烤兔,还有面团布丁和红卷心菜。

活跃的贸易也发生在人体器官的采集当中,特别是保存完好的劣等种族的头颅。斯特拉斯堡大学的教授奥古斯特· 赫特博士指导了对劣等种族头颅的研究,并且说服了希姆莱送给他保存完好的犹太布尔什维克政治委员的头颅。这位欣喜的党卫队全国领袖把选择优质候选人的任务交给了沃尔夫拉姆· 西弗斯,他是党卫队祖先遗产协会的头领。他也有个绰号叫“蓝鸟”。西弗斯在奥斯威辛搜寻是否有好的候选人,命令把他们杀掉,然后把这些身体送给赫特教授。他后来宣称他“只是发挥了一个邮递员的职能执行任务的”。赫特的研究完全符合希姆莱的种族偏执,他一直想发现纯粹的雅利安人的起源,并将雅利安人的血统纯洁化。

这种变态的种族科学在臭名昭著的约瑟夫· 门格勒博士那里可谓登峰造极。他是奥斯威辛的“死亡天使”。大多数奥斯威辛的幸存者记得门格勒是短小精悍、衣衫洁净的德国官员,冷漠、无情,当新来的囚犯从肮脏的火车车厢下来接受他们命运的时候,他等候他们的光临。像一个歌剧的舞台指导,有时用口哨吹着瓦格纳的歌剧,他用手杖指着每个人,命令他们向右或者向左。他十分享受这些选择,并且他在各种医学实验中眼睛都不眨地——“任性而嗜血”——杀害了无数的人,尤其是孩子。正如在希姆莱的案例中一样,他的教养似乎没有预言他在奥斯威辛的残暴行为。他出身于一个巴伐利亚的上中产阶级家庭,在金茨堡拥有一个销售农场设备的企业。他年轻时候过着我们先前遇到过的中产阶级父母的儿子的生活方式:在预科学校——集权主义和傲慢的精英主义的滋生地——接受严格迂腐的教育,拒绝宗教而支持民族主义的种族意识形态,喜爱民族主义和军人的价值观。门格勒在1931年加入了准军事组织钢盔党,1934年加入冲锋队,尽管直到1938年他才加入纳粹党。在接受了中等学校离校考试之后,他在慕尼黑、波恩、维也纳、法兰克福的大学学习物理生物学和遗传学。1935年,他在慕尼黑大学获得哲学博士学位,论文聚焦于四个种族群体的下颚部分,声称通过研究下颚就可能确认种族群体。1936年,他通过了国家医学考试,在莱比锡大学医疗诊所获得了他的第一个职位。

但是,改变门格勒生活的东西是他被任命为法兰克福大学第三帝国遗传生物学和种族纯洁学院的助理研究员,他在德国一流的遗传学家奥特马尔· 冯· 费许尔的指导下工作。门格勒成为了费许尔的得意替手。这位著名的教授鼓励这个年轻人的职业成长,确保他被任命为奥斯威辛主要的医学研究人员,并且利用自己在威廉大帝人类学、人类基因和遗传学学院院长的地位,为门格勒在集中营的研究调度基金。心存感激的门格勒回报教授的服务,从奥斯威辛定期向他提供保存完好的人体器官。

当战争爆发的时候,门格勒加入了武装党卫队的医疗部队,与众不同地服务于西线,获得了一级铁十字和二级铁十字勋章。1943年5月,在毒气杀人登峰造极的时候,他到达了奥斯威辛,充分利用了那里提供的稀有机会,对人类,尤其是双胞胎进行了实验。门格勒确信依靠对双胞胎的实验,反常的遗传传递是可以被确定和控制的。他选择了250对双胞胎,把他们看作是实验室研究人员可以当作的青蛙、老鼠。根据利夫顿的观点,门格勒给奥斯威辛带来了“残忍的科学疯狂”;它的目标就是培育更高级形式的雅利安人。用被门格勒胁迫的波兰助手的话来说:

我发现门格勒只能被描绘为疯子。他颠倒真理。他相信你能创造新的超级种族,好像你正在培育种马……他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和一个纳粹分子。他野心勃勃,以致完全没有人性。他对遗传工程十分疯狂。我相信当他消灭犹太种族的时候,他会开始消灭波兰人;当他消灭波兰人的时候,他会消灭其他人。总之,我相信为了他的事业他正在做这件事……最终,我相信他会杀死自己的母亲,假如这件事会对他有所帮助的话。

因为门格勒的乌托邦迷梦和他的事业,他怀着良心进行拷打和杀戮。但是,对于和他共事的人来说,门格勒是一个正直的人:正确、好相处和“有文化”。当然,这是奥斯威辛双重人格综合征,伴随着对高贵的研究和在德国民众的身体上切除脓肿的正当性认同。门格勒是狂热的、真正的信仰者,一个怀有人类完美幻象的疯狂教授。奥斯威辛是他理想的世界、他成真的梦想。在这里,他实现了种族的幻想,并把以下行为正当化,其中包括解剖分析双胞胎,将亚甲基蓝染料直接注射到受害者眼里,搜集身体器官,通过射杀、注射,或者把他的受害者送到死亡室来发泄他爆炸式的愤怒。正如一个同事所认为的那样,假如在一个平常的时代,他可能是一个患有轻微施虐狂的德国教授,奥斯威辛把他转变为纳粹邪恶的原型。在犹太受害者眼里,他已经成为了他们最深层的集体恐惧的化身,成为他们对所有德国事物恐惧感的关键所在。

但门格勒是一个怎样普通的德国人?希姆莱、艾希曼、霍斯,以及其他像他们一样的纳粹狂热分子是怎样普通的人?他们是作为整体的德国民众的代表吗?另外,他们“就像我们一样吗”?——这句话经常意味着暗示。由于在所有更具推测的意义上根据统计学和心理学的基础都很难回答这些问题,因此大屠杀的研究者依靠审视更大、更为一致性的杀戮群体,并采取自问的方式,从对个人的研究途径转移到对一般规律的研究方法。他们的自问是:这些人比纳粹种族精英的领导人更能代表普遍意义上的德国人吗?假如这一点能够成立,一个人也许能够让所有德国人同样为大规模杀戮负责,因为这可能证明了每一个普通的德国人,不分男女,都和种族灭绝的杀戮者穿一样的鞋子,都以同样的方式进行了杀戮。或者平和一点,人们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尽管鉴于某种特定的文化环境,但是普通的德国人依然成了大规模杀戮者,过去和现在的许多普通德国人也是如此。这类研究聚焦在特别行动队的杀戮者,尤其是在俄国使用的去增强最初人数较少的特别行动队的辅助警察部队。特别行动队和它专门的部队由受过严格训练的、意识形态受到灌输的突击队员组成,他们把充满暴力的犹太恐惧症的仇恨变为了杀戮的行动,人们很难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德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