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徐州(1938年3月~1938年6月) 汤军团引爆徐州会战(第7/9页)

卢汉问:“伤兵有多少人?”

参谋说:“铁路警察告诉我将近3000人。”

卢汉长叹一声。

当天深夜,在徐州外的一个村子,卢汉看到孙连仲。连续的作战已经叫老孙的神情有些恍惚了。

卢汉说:“孙总司令,你们叫我守徐州,目的是什么?掩护大部队撤退,还是守到不能守时再突围去打游击?现在鲁南的部队基本上都已撤离完毕,交通要道上已经看不到大部队的身影。如果是固守徐州,有没有其他部队协助,叫我守多长时间?”

孙连仲说:“这是李长官的意思。”

卢汉说:“我的部队来的时候4万多人,已经伤亡了一半,我的部队必须休整了。”

说到二十多天死伤两万多云南子弟,卢汉一下子又哭了。

在徐州战场,虽然卢汉奉命受孙连仲节制,但卢汉的资格并不比孙浅,所以孙连仲也不能把卢汉怎么样,加上卢汉声泪俱下,而且局势紧急,孙连仲也没了争论下去的欲望,说:“既然如此,我另派部队,你们就先撤吧!”

说这话的时候,徐州西南方向已经听到枪声。那是北上而来的日军第13师团的前锋。

孙连仲闭着眼睛想,这时候能用的,只有刘汝明第68军了。按最初的命令,只是叫刘汝明的部队做掩护,并没要其守徐州。但事已至此,孙连仲下令,叫刘汝明的部队迅速开到徐州,作为总殿后部队。

刘汝明已经不是几个月前被东条英机在张家口打得一败涂地的刘汝明了。他的抗战意志已经非常坚定。

中日开战之初,刘一度犹疑过,当时主政察哈尔,汤恩伯的部队要经过他的防区到南口迎击日军时,他没有太积极地配合,最后汤恩伯辗转在怀涞扎营。当《大公报》著名记者范长江在火线上采访汤时,面对刘的所为,老汤“眼泪往往盈眶欲坠,默对客人出神”。老汤当时是非常克制的,否则按照他的脾气,早就先把刘汝明的部队灭了。

抗战胜利后,上海一家出版公司找人攒了本《抗日战争演义》,卖得非常不错,在当时很是畅销,其中有这样一章:“汤恩伯血战南口,刘汝明误失张垣。”刘看到后很不高兴,出版公司倒是灵光,立即改了一字,成为“汤恩伯血战南口,刘汝明痛失张垣”。

无论如何,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炼,刘汝明愈战愈坚。在晚年时,他居于台湾,写下《七七忆战友》。他的很多老战友,虽抗日之路曲折,但终细流成海,而且其中不少人最后战死沙场。在文章中,他说了这样一句叫人泪眼迷蒙的话:“我们仍然人神有隔,我必一一到你们灵前去祭吊的。”

在徐州会战中,原本归属第2战区的刘部第68军赶赴徐州,出色完成掩护大军转移的任务。在日军占领徐州前一刻,刘汝明带领部队一个漂亮的反身,从日军包围圈里跳了出来,这成为他抗战生涯中最精彩的一次行动。

接着说战地服务团的贡献之等人。他们赶到徐州后,一打听,汤恩伯军团已经撤离了。于是,一行人向前追赶,在5月19日黄昏,到达符离集车站前,赶上了正拖着7门重炮前行的汤军团。汤恩伯告诉他们,由于通信中断,没能联系上他们。

撤退中,汤军团避开跟津浦线平行的公路,直接穿插于涡河、淝河、浍河之间,一路上有惊无险,用贡献之的话说,穿越公路时,可以用手摸到被日军坦克履带碾压过的深深的痕迹。

5月20日夜,汤军团冲过日军封锁线,顺利转移到安全地带。但在滕县血战的川军,在撤退中就没那么顺利了。

血战完滕县后,孙震第22集团军又打了一些战斗,最后只剩下不到5000人,于是编成5个团。5月初,有2000多名从四川赶到的新兵被补充到军中,虽然部队弹药非常充足(几个团都补充完弹药后,还剩下20万发子弹带不走,于是就近交给地方抗日武装,但还是剩下10万多发,只好就地埋藏起来),可一时间缺少枪支,2000多名新兵中大多数还没来得及配上枪,就接到大撤退的命令。

孙震把他们分成4个营,分别由人带领突围。一路上遇见得最多的,是日军第13师团北上的骑兵,有的新兵营幸运地躲了过去,有的在老兵的带领下,与日军边战边退,最后也脱险了。而下面这一路,却一点点被日军骑兵圈进了梦魇。

这路新兵由第731团第3营营长罗浚带领。

5月17日,他们一行400多人向亳县转移,走到中途时,见一支日军骑兵卷着沙尘从对面奔来。

罗浚有点慌。

他手里这400多新兵没任何作战经验,手里也没枪。有几个新兵因第一次见到日本人而感到好奇,不知其中利害,说:“营长,打吧!”

怎么打?有枪的,是带队的连长、排长、班长,加上罗浚和副营长唐少斌,一共不到60人。

罗浚叫唐少斌领着新兵往不远处的黄河故道隐蔽,然后他带着五十来人卧倒迎敌。

按罗浚的想法,眼前的日骑只有几十人,他带各级部队长阻击一下,等新兵们转移到黄河故道后,自己再带人想办法脱身。

日军骑兵速度迅疾,不易捕捉目标。但好在罗浚这边有两挺轻机枪。不过,日军骑兵也配有轻机枪,这是日俄战争时“日军骑兵之父”秋山好古建立的传统。当然,日骑不会在马上攻击,而是弃马来战。罗浚也只能边打边退。当退到一片广阔的麦田时,手下各级部队长已战死20多人。

这大约是八年抗战中仅有的一次营长、连长、排长、班长同时顶在一线,掩护新兵转移的战斗。

事情开始不妙。

罗浚发现日骑越来越多。此时他并不知道,这次遭遇的不仅仅是第一波冲过来的几十个日骑,后面紧跟而来的是这支骑兵的部队长,日军第13师团骑兵第17大队大队长小野良三中佐。

已经是午后两点多。天空异常晴朗,虽身在田野,但没一丝风。阳光照耀着5月的麦田,一切仿佛画中的景象。而噼里啪啦的枪声,则让画面不时爆裂开来。

打到3点,罗浚这边子弹已经没有了。日骑发现这一点后,立即回身上马,转瞬间压上来三百多人。

罗浚下令把所有的步枪枪把都打断,不留给日军,两挺机枪埋在麦地里。

犹如古时作战,三百多日本骑兵把没能跑到黄河故道的那些赤手空拳的四川新兵包围起来,围着他们奔驰,每转一圈,包围圈就小一点。然后,日骑挥舞着战刀,以“一”字形纵队,冲入人群,刀落下的地方,四川新兵应声倒下。

很快麦田就被旋转成殷红色。

罗浚下令停止抵抗。

日军叫战俘把双手背在身后,到麦田边的空地上坐下,有两名战俘没听日军的,随即被两枪射杀,人群中发出一片叫声,四川的新兵们一下晓得了战场的血腥和日军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