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三(第7/8页)

顷朱石樵书来,渠自鄂省十一二即可起行,大约日内可到长沙。观其书词,则逆贼全数下窜,武昌业已解严。仆昨奉谕旨,令带勇即日援鄂,今不特仆不必去,即足下亦可免此一行。仆另有书致中丞,商湘勇停止援鄂之举,不知意见合否?祈足下面禀中丞,细决行止。至足下之初志,欲兴义旅,径赴下游杀贼,则须计出万全,不可仓皇一行。盖舟师必须兼备,操练必须两月,裹粮必储半年,三者缺一,皆有坐困之道,而无成功之理。

朱石翁杀贼之志,甚锐且坚,此次归来,必且大有兴举。若中丞能从仆言,停止援鄂之行,则望足下与朱石兄同来衡城,就仆熟计,讲求水战之道,精析练勇之法。仆虽不才,亦当随诸君子仗剑东下,讨此凶逆;如足下鄂中之行,势不能止,犹望示我一书。苦雨多愁,所怀千端,诸惟心照,不尽。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十九日

此间日内大雨如绳,竟无片刻少停,真正愁绝。前拟造排,以为一月可成,不料初八至今,未造一架。厂在河边,亦将为水漫去,工匠全无驻足之地。六月援江,为苦雨所阨,今复如此。就令天气助顺,而侍辈之举动,已等灞上儿戏矣,况天复相阨耶?

朱石樵书来,言贼已全数下窜,渠十一二当回南省。似此则援鄂之师可免,不特侍不必往,即张太守、王同知亦可省此一行。鄙见如此,不审尊裁若何?前者倡援鄂之说,明知水路无备,虽多兵亦属罔济,徒以鄂省事棘,恐失会垣,故急欲遣师往救。今贼既他窜,鄂省兵足,似此行竞可停止。求阁下斟酌。

与夏憩亭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日

石卿制军、岷樵中丞诚为当今人杰,嘱弟与骆、张、陈诸公会衔入告,请以兵柄归之张、江两君,似亦无难仰邀俞允。惟弟窃有虑者:向、琦在南,讷、恩在北,慧、雷,胜、托之俦,联翩四布,张、江再出,亦不过于十数人外添此二座。若别白而定一尊,抑此诸将,独以张帅经略南服,则朝廷大权,非臣下所得专请。且目前事理,不在大权之不属,而在兵勇之习气太坏。以石翁之布置,而不能保田镇之破;以氓老之勋名,而不能禁楚勇之溃,盖习气太坏,染之已深,无可用之兵勇故也。兵勇既无一队可用,而又无舟师以决水战,无饷项以练新卒,虽张帅为之,弟亦不敢必其有济。中夜以思,徒用浩叹!阁下不欲赴鄂,亦因事无把握,未肯轻出。鄙意此时急务,总宜先筹水师。自六月以来,五省皆议此事。屡奉寄谕,亦以为最切之图,而至今未有所成。弟欲于此稍尽寸心,乃兴办木排,则苦雨半月,无从下手,改造民船,则经费支绌,买船无资,兀坐气短。阁下将何以教我也?

与左季高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岷樵超擢皖抚,是近日耳中一大快事。惟庐州新立之省,无兵无饷;江南、江北各郡,皆逆舟往来必经之地,此防彼窜,疲于奔命。且素日惯用之楚勇,又溃去十分之七,而骨肉至交,如阁下与筠仙者,又皆远莫之助。以单独之身,处积疲之区,吾不知岷老从何下手也。弟欲练二三千人,远致皖中,为岷老一臂之助。默数平生之交旧,环顾天下之贤豪,惟此君尚有讨贼之志,又勋名日著,亦渐为人所信仰。若代为练一劲旅,添其羽翼,则澄清之望,庶几可期。

惟弟智虑短浅,独立难搐,欲乞左右,野服黄冠,翩然过我,专讲练勇一事,此外,概不关白于先生之前。先生欲聋两耳,任先生自聋焉,吾不得而治之也。先生欲盲两目,任先生自盲焉,吾不得而凿之也。所怀千端,纸不能悉。冀或者枉驾,痛切面陈,乃能倾泻耳。

与江岷樵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保全江西,是南服一大功。闻京师官民有“南江北胜”之谣,黎越乔来书述之。超擢皖抚,酬庸之典,极隆至渥。阁下此时不患兵柄之不全属,特患楚勇半溃之后,可用之兵太少;安徽积苦之余,所发之饷悉空,虽有智勇亦无所施,以是时时代阁下焦虑耳。

国藩自九月以来,每思练勇六千,概交阁下统带,为澄清中原之用。屡函与阁下言及,想均未接到。自到衡后,捐项无几,不敢多练。

顷因九月之末,武昌十分戒严。两奉寄谕,令国藩带勇赴鄂会剿,虽因鄂省贼退,具折复奏,目下无庸前往,而将来倘再有谕旨,饬令出征,恐终不免于一行。去年初到省垣,奏明丁忧人员不敢无故邀赏,不敢出省办事云云。今大局糜烂至此,不欲复执守制不出之初心,能尽一分力,必须拼命效此一分,成败利钝,付之不问,大约不能安处梓里。其下游消息,务祈阁下设法常通。

专使至皖省一探贼踪,其人名赵子麟,应募愿人贼中者,先遣至尊处,以观其果可用否。吕鹤田少司空,与国藩契好,想与阁下相得益彰。李少泉编修,大有用之才,阁下若有征伐之事,可携之同往,二处皆不暇致书,乞为我道拳拳也。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七日

璞山之勇,侍欲其严汰精选、赴衡操练二层,仅人咨稿;暂缓赴鄂一层,则已人奏。若尊处业已遣之起行,则下次附片奏明可耳。

募勇六千之说,侍本欲大加训练,旌旗一色,万众一心,器械一新,号令一律,而后破釜沉舟,长驱东下。今诸务未克兴办,而岷樵遽以之入奏;一日未能训练,而璞山遽驱之向敌,皆大失国藩之本意。然业已如此,止好听之,但不教之卒,终难当虎狼之贼耳。

舟师之举,连日赶改样船。总以无人办过,不能合式。成名标至今未到衡,求严催前来为荷。

复江达川 咸丰三年十月三十日

募勇六千之议,本发自国藩八月一函。言大营调到弁兵,东抽一百,西拨五十,将与将不习,士与士不和,此营败北,彼营不救,此营急行,彼营欲止,离心离德,断不能以成大功。不若精练楚勇万人,除江西现有之勇,再添六千人,概交令兄岷樵统带,以为扫荡群盗之用等语。令兄未复拙信,遽以入奏。现在江西业已解围,鄂省亦已弛防。金陵未收,则负固三城,急宜克复;金陵若收,则变为流贼,到处奔窜,必须有数千精兵,乃足以资剿办。令兄虽暂赴皖抚之任,将来恐不免仍往大营与粤中老贼相周旋。募勇之举,自不可缓。惟勇不难于募,而难于练;不难于招六千之勇,而难于求带勇之人;不难于发起行一月之粮,而难于军装、器械一概不用寻常窳败之件,而别制坚致可恃之物。国藩日夜思维,总以三者为虑。如“勤操练”、“精器械”二条,断非仓卒所能办。谕旨令国藩带勇六千往鄂救援,现在武昌无贼,鄂中之行,自可停止。若径赴下游,则练卒、制器尚需时日,未可咄嗟兴此大举。阁下现带千人在省,拟请阁下先将此千人带赴皖省,为令兄刻不容缓之需。皖中为粤匪上下骚扰之区,又兼土匪纵横,幸周敬修带勇在北,李少荃带勇在东,藉资剿捕。若加一千楚勇在庐,则声势更壮。如阁下因伯母之命,不愿前去,则或请戚少云司马送交。又闻汝舟尚在湖北,或令之归侍慈闱,而阁下往佐军幕,亦无不可。诚得新宁千勇先往皖中,则其余五千人,可以布置妥帖,徐徐再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