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八(第8/9页)

侍过南昌,与耆中丞商定,以养素暨饶镇军两支分防饶、景两处,而别遣吴竹庄观察成军以出,协剿皖境,冀助麾下一臂之力。业据成议约略入奏,不意吴君以兵单助寡,不愿任事,坐视皖贼日增,不克少为左右分忧,实用疚歉。

复胡宫保 咸丰九年八月初一日

接二十九日大咨,以寿州之急,速筹援淮之师。鄂中四战之地,援淮即所以防鄂,保大局即所以自保,卓裁良为至当,惟兵勇尚可酌拨,统将实难其选。敝处部卒万人,无人统领,深以为虑。鄂中统将似亦乏引重致远之才,希庵不归,此局似未易办。至军火、食米,搬运维艰,不特六、霍千里无人,即商固亦流亡萧条。湘中兵将向来安逸饱暖,易一苦境,行走必难迅速,此举办成,亦虞有鞭长莫及之势。承询及愚蒙,殊无良策,可供采择。古来义士仁人行军用兵之道,专重救人之急、解人之围,是以义声播于遐迩。阁下素以义侠感动四方,应如何成军越剿,尚希卓裁。

与陈作梅 咸丰九年八月初五日

前接云仙缄,知台从业已出京,果旋珂里,似可惠然枉顾,而未敢必也。兹专弁奉迓德旌,天气新凉,道途无警,伏恳翩然命驾,临江钦迟,实劳我心。

此间军事殊乏起色,惟约束士卒,不敢搔扰;勤于操练,不敢懈弛,二者兢兢自持,行之有年,藉以报慰知己。至于引重致远,摧荡巨寇,则兵单力绌,良非所任,亦望将伯来助,员于尔辐。相见有日,不复一二。

致季仙九中丞 咸丰九年八月初六日

接奉赐书,敬悉春间肃启,已达钧听。猥以戋戋不腆,上蒙齿记,且念荒庄寒窘,未荷纳存。二十余年,门生久甘委弃于风尘澒洞之中,虽师门在望,亦不获修一介之使,勺水之敬;今日惊涛粗定,收召魂魄,乃克重进缨矢之贽,损辱教言,远见屏却,愧悚奚任?辄借松江之便,专使再进,伏冀莞纳,以鉴微忱,不胜祷切。

国藩于六、七两月屡奉防蜀之命,初以景镇未复,碍难撤动,据实复奏。既而江西肃清,乃派张观察以四千人合春间派去之萧观察一军,共援湖南,而自率万人由鄂赴蜀。师行甫及半月,闻宝庆解围,湘事已纾,贼踪无缘入蜀,计后命当有变更,容即续报。

复朱尧阶 咸丰九年八月初六日

得永丰惠书,敬悉一切。景镇克复,一隅数子之利耳’,不足言功。宝庆贼退,吾乡渐得安枕,官军自西而东,,一贼亦不敢复窥巴蜀,大局当有转机。

朱芳圃血性过人,弟所深知,其诸季亦多朴实,能来共事,弟之至愿。杨、王、罗、胡诸人经阁下品题,必非浮靡者比,容思所以致之。弟此次在外专了宿事,而补前失,再历年载,寸心当少安恬。

复张筱浦 咸丰九年八月初七日

前闻陈逆玉成,有窜犯皖南之说,恐适与景镇逆徒合并,虞我公应接不遑,方以为虑。顷得两次缄牍,知雄师外攘内守,恢恢有余,可胜佩慰。

国藩在湖口小住十日,至九江守风四日,抵鄂当在中秋前后。湘事近无确耗,然宝庆之围已解,贼不能西向辰、常,自无缘更入巴蜀,倘敝军折而东行,则与雄麾合并,会有日耳。

复左季高 咸丰九年八月十九日

黄州接惠书,敬知一切战事、贼踪。中丞一疏,尚未得见,想咨未发耶?

贼悉南窜,蜀中无事,莫大之幸。来示谓救已残之皖,不如完未破之蜀,良有深意。惟整军教民,处处与察吏相关,非地方官行之稍久,难以收效。作客本难,作客于无贼之省则尤难。目下敝部无一统将,散钱委地,若果入川,贼至亦不能御。官帅既以会剿皖中入奏,且俟谕旨再定进止。萧、张两军请与龠帅商酌,遣一军来敝处。凯章有坚忍之操,而非将多之才,请令其募齐四千人来鄂,钤峰则不必来,待尊处定夺。有复信,弟再行咨札耳。

复葛睪山 咸丰九年八月十九日

国藩生平坐“不敬”、“无恒”二事,行年五十,百无一成,深自愧恨,故近于知交门徒及姻戚子弟,必以此二者相告。“敬”字惟“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三语最为切当。君之祖与吾之祖,于此三语皆能体行几分。仆待人处事,向来多失之慢;今老矣,始改前失,望足下及早勉之。至于“有恒”一字,尤不易言。大抵看书与读书,须画然分为两事,前寄寅皆先生书,已详言之矣。看书宜多、宜速,不速则不能看毕,是无恒也。读书宜精、宜熟,能熟而不能完,是亦无恒也。足下现阅《八家文选》,即须将全部看完,如其中最好欧阳公之文,即将欧文抄读几篇,切不可将看与读混为一事,尤不可因看之无味,遂不看完,致蹈无恒之弊。

家叔性情最与家祖相似,家祖晚年适意事多,蒙叔则不适意之事多,望足下细心劝慰为感。

复易芝生 咸丰九年八月二十日

接到惠书,浣慰无量。

国藩昔年锐意讨贼,思虑颇专,而事机未顺,援助过少,拂乱之余,百务俱废,接人应事,恒多怠慢,公牍私书,或未酬答,坐是与时乖舛,动多龃龉。此次再赴军中,销除事求可、功求成之宿见,虚与委蛇,绝去町畦,无不复之缄咨,无不批之禀牍,小物克勤,酬应少周,藉以稍息浮言,而精力日耗,目光眵昏,平生于古文辞钻研颇久,差有敝帚之获,而眼之所鹄,手不能应,心所欲为,日不暇给。自去冬至今,曾作文七、八篇,罕称意者。《罗忠节墓铭》,久思一答尊嘱,因意兴少佳,亦姑置之。即先祖、先考妣神道碑,尚未能敬谨从事,终夜疚心。因念文章之事,究以精力盛时,易于进功。足下年力方强,志趣拔俗,宜趁此时并日而学,绝尘而奔,虽未必遽跻作者,而看、读、写、作四者,兼营并进,亦自有一番之功效。睾山亦有志之士,小儿舍侄辈得以步趋后尘,争相濯磨,则寒门之幸也。足下倘有意乎?

复刘霞仙 咸丰九年八月二十一日

国藩于六月初,奉防蜀之命,以景镇未复,难遽撤动,而所部将才太少,难期高飞,作疏直陈,后以江西肃清,不得不移师西上。行至武穴,接官帅咨,已奏请会剿皖贼。顷奉谕旨,以川境可保无虞,即行进剿皖省,如尚未免有入蜀之虞,只可从缓酌量云云。是圣心并无成见,仍听外间裁酌。蜀中本大可有为之邦,惟国藩倦游已久,深惮作客之难;作客于无贼之区、周旋于素不相知之主人则尤难,以是徘徊中立,未敢望剑南而西笑也。自黄州至武昌仅百余里,而阻风已逾四日,俟与官帅商,恐仍当从胡、李、多、鲍诸公之后,共图皖中。更事日多,斯不敢为天下先耳。趋时之效,茫如捕风,亦稍稍倦矣。历年疚心之端,逐一补救,十已得其七八,如赒恤林秀三之家,而纂文刊碑于抚州殉节之处,亦近日一称心事。目光眵昏,老境日增,所学无成,不无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