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四(第7/8页)

贱体畏热异常,实不堪此艰巨。如何如何!

致李宫保 同治四年五月初十日

此间自奉山东之命,因湘勇在金陵者人人思归,不愿北征,久未复奏。本日始具疏复陈,兹抄稿先呈台览。甫经出奏,又接奉初四夜谕旨,令国藩绕赴山东,节制直、东、河南三省。敝奏迂缓异常,而北路望援急于星火,贱躯颓惫已极,而复假以绝重之事权,其不至绝膑颠蹶者几希!贵部铭、盛、树三军,自须资为干城腹心。然树营须留于江境淮、徐、韩庄等处。能出境者,恐止刘、周二军。以将来剿捻之全局言之,自须开幕府于徐州,专力于十二府州;以目下危急之情形言之,则须绕至泰安、济南,顺河南岸而击之,驱贼回窜西路,庶宵旰之忧廑少释而直、东之人心稍定。然绕前而逼贼使西,必亲自骑马督队,鄙人实不任此。承示密片,已代我一陈矣。若使省三独当一路,由滕、邹、兖州绕至汶上,然后回击郓、曹之贼,果能胜此任否?

鄙意琴轩由海道赴津,似须贼已渡河,乃下此着。顷读初四夜寄谕,则无论贼果北渡与否,此着似不可少。贵部虽多且劲,然刘、潘、周、张皆以北征,郭、杨又将自闽而楚,则左右人数太少,万一贼由江西窜皖,北军恐不能不回顾耳。

国藩带金陵数营随行,其中良者多已先归,此皆替代暂署,鳞爪仅存。顷檄调刘松山由宁国来金陵,易开俊亦有禀来,告请随征。二将差强人意。其部勇愿北征与否,尚未可知。湘军锐气久渫,真强弩之末欤!

承示代练千人佐我征调,感甚感甚!徐州四战之地,古多豪将健勇,与尊处风气相近。若能化其枭悍之习,道以忠朴之风,则淮勇之波澜弥阔,枝叶弥茂矣。阁下独无意乎?

致郭筠仙中丞 同治四年五月十二日

闽贼自漳州窜出,计将全数入粤。虽将来终为江楚之患,而目下遍布棠疆,焦劳可知。

此间自金陵克复,人以为渐入佳境,而不知乃日处愁城。湘军锐气已渫,功成意满。良者次第散去,留者骄泆不检,杂以游勇、奸民,与居人积不相得,遂致台谏纠弹。而各军分布皖、江南北,亦皆强弩之末,暮气乘之。既虑一旦有警,无以应敌,又恐准绳全弛,不戢自焚。未几而果有霆营金口之变,未几而又有霆营上杭之哗。国藩方派刘南云等万余人进驻瑞、临,防御金口叛勇,保固江、湘两省,又出示招抚解散。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僧邸追贼郓城,中伏阵亡,直隶、山东大震。

谕旨令国藩赴山东督剿。湘军既无可恃,淮勇虽属劲旅,而上下素不相习,未知能指麾如意否?畿辅望援,急如星火,而湘、淮皆无马队,黄河尚无战船,何能遽言战事?鄙人精力日颓,夏暑竟日困卧,不能治事,岂堪再膺艰巨?自当抗疏辞谢,但以闲散留营效力,以明尽瘁之义耳。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闰五月初七日

接初三、初五日两次惠书,以朱、金、唐三军哗饷之故见示。敝处遣勇之发全饷,以六月克复金陵,七月即由舍沅弟遣散多营,以甫立大功,势难扣减欠饷。舍弟并未见商,即行全发,鄙人亦以为情顺理当,未尝相非。厥后萧庆衍虽非沅弟所部,而同攻金陵,事难两岐,亦给全饷。其余毛、喻、李、韦各军续撤者,只令统领营官缴出截旷一、二、三万或数千不等,其勇丁欠饷仍亦全发。因各处皆疑我厚于沅军而薄于诸军,不欲歧视以诒口实也。意谓平日积欠愈多,临撤得饷愈巨,各勇必可相亮,帖然无事,不谓乃反以此生事。现在飞拨各处银十二万两,分济朱、金、唐三军,皆非无着之款。万一解到少迟,请阁下垫出先发为感。

江皖各军交尊处接统者,计其饷尽可按月满支,兹另备一咨,逐一开出。若阁下于沿江及皖南两处厘金经理得法,所获必增于今日,以支应各军而有余。嗣后请饬各台月发满饷,少亦发七八成,使以前此之绌,归怨下走,后此之丰,归德台端,则可惟命是听。至遣散之迟早,须由在上者主持,不能因哗迫而遂撤也。

发捻全数趋重皖北,英方伯在雉河被围紧急,易镇在蒙城粮路亦绝,临淮、寿江均属可危。现拟奏调省三由齐回皖两次谕旨留防山东,而令周盛波驻宿州,国藩亲驻临淮,姑以屏蔽安、庐、滁、泗腹地,未知果有裨否?

致乔鹤侪中丞 同治四年闺五月初九日

汤守寿铭顷来一见,语及联络各圩,总须识绅耆圩主之可靠者,宣道鄙意,渐冀各圩与官兵通同一气,庶不至相率从捻。渠因言其戚萧县王某亦大族可靠之圩,弟请其亲至萧县一为劝导。渠因离营太久,急欲回尊处销差。特此奉告,大约不过多耽搁半个月耳。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闺五月十七日

接尊处排单封递。张炼渠密禀,炼渠此次奇辱,较之山东兵之辱毕方伯,镇兵之辱福中丞,殆又加甚。八个月之饷,仓卒断难办足。即使能办,而大闹之后银钱大批立至,各路湘勇皆当纷纷效尤,后患何可胜言!且如此猖獗,而各营官安然无恙,似上下商同一气。蒋之纯所部在襄阳闹饷,统领营官亦各无恙,决非不知情者。两个月之限,八个月之数,断难如其所请,决裂亦所不恤。阁下接统之前,业已生事,尽可推诿不管。敝处前批发之十二万金时,尚未闻金、唐两军之变,今亦不复反汗。十二万之外不愿再拨,亦实无可再拨。

徽、休大闹,各函禀刻不批发,炼渠密禀亦不遽批,且看十日半月之后情形如何。倘竟照金口叛卒之样,亦只好付之数定。若苟且安帖,须待唐、金到后,严行奏参,勒令每营交出二三人审讯正法,其勇夫仍发全饷;如不交出倡首之人,凡欠饷一笔勾销,逼令反叛,通行数省并力防剿,其祸或烈于霆勇,或轻于霆勇,均所不计。

唐镇在家,业已屡檄催之。金道则据报于四月底起程回营,不知何以未到。江皖各军,敝处积欠三百余万。然自裁六万人之后,目下每月实可悉发满饷,亦有余资凑清旧欠。兹将出入各款咨达冰案。其中如沿江之厘,近日实不得人。若阁下认真经理,每月收数当倍于今日,皖南厘金亦然。幸留意焉。英西林脱身出营后,雉河之垒尚属无恙。刘松山二十日可到此,俟一晤后即赴临淮也。

致郭筠仙中丞 同治四年闺五月二十九日

金陵善后事宜,乃一无足观,盖公私扫地,荡无一存。无财既不可为悦,而从事诸人亦实乏经纶草昧、条理始终之才。其保甲房屋章程,则为人所诟病,上元朱侍御镇专疏参劾,不得已,乃姑与少休,撕状而退,负墙而立。百废未举之际,而来书乃闻其规画闳深,索观条教。毁誉之悠悠无定,类如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