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二十二(第8/16页)
五月,晋师济河,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六月,晋、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以上范文子不欲战
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范匄趋进,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太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中军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国蹙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
以上晋、楚各料敌情
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步毅御晋厉公,栾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党为右;石首御郑成公,唐苟为右。栾、范以其族夹公行。陷于淖,栾书将载晋侯,曰:“书退!国有大任,焉得专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奸也。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癸巳,潘尫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诘朝尔射,死艺!”吕锜梦射月,中之,退入於泥。占之,曰:“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於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韬,以一矢复命。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抹韦之跗注,君子也。识见不谷而趋,无乃伤乎?”郤至见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三肃使者而退。晋韩厥从郑伯,其御杜溷罗曰:“速从之!其御屡顾,不在马,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乃止。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曰:“谍辂之!余从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亦止。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乃内旌于韬中。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请止!”乃死。楚师薄于险,叔山冉谓养由基曰:“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乃射,再发,尽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车,折轼,晋师乃止。囚楚公子茷。栾见子重之旌,请曰:“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今两国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谓整;临事而食言,不可谓暇。请摄饮焉。”公许之,使行人执榼承饮,造于子重曰:“寡君乏使,使御持矛,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子重曰:“夫子尝与吾言于楚,必是故也,不亦识乎?”受而饮之,免使者而复鼓。旦而战,见星未巳。
以上战时杂事
子反命军吏察夷伤,补卒乘,缮甲兵,展车马,鸡鸣而食,唯命是听。晋人患之。苗贲皇徇曰:“搜乘补卒,秣马利兵,修陈固列,蓐食申祷,明日复战!”乃逸楚囚。王闻之,召子反谋。谷阳竖献饮于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见,王曰:“天败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
以上晋、楚胜负未分,因子反醉而楚王遁
晋入楚军,三日谷。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谓!”楚师还。及瑕,王使谓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师徒者,君不在。子无以为过,不谷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赐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实奔,臣之罪也!”子重使谓子反曰:“初陨师徒者,而亦闻之矣。盍图之!”对曰:“虽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侧,侧敢不义?侧亡君师,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左传/晋入齐平阴之战
十八年秋,齐侯伐我北鄙。中行献子将伐齐,梦与厉公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若有事于东方,则可以逞。”献子许诺。晋侯伐齐,将济河,献子以朱丝系玉二瑴而祷曰:“齐环怙恃其险,负其众庶,弃好背盟,陵虐神主。曾臣彪将率诸侯以讨焉,其官臣偃实先后之。苟捷有功,无作神羞。官臣偃无敢复济,唯尔有神裁之!”沉玉而济。
以上荀偃志伐齐
冬十月,会于鲁济,寻溴梁之言,同伐齐。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夙沙卫曰:“不能战,莫如守险!”弗听。诸侯之士门焉,齐人多死。范宣子告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既许之矣。若入,君必失国。子盍图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婴闻之,曰:“君固无勇,而又闻是,弗能久矣。”齐侯登巫山以望晋师。晋人使司马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旆而疏陈之,使乘车者左实右伪,以旆先,舆曳柴而从之。齐侯见之,畏其众也,乃脱归。丙寅晦,齐师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