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秦汉时社会组织(第4/9页)

《盐铁论·未通篇》:御史言:“民不齐出于南亩,以口率被垦田而不足。”文学言:“往者军陈数起,用度不足,常取给见民,田家又被其劳,故不齐出于南亩也。大抵逋流皆在大家,吏不敢督责,刻急细民,细民不堪,流亡远去。后亡者为先亡者服事。故相去愈甚,而就少愈多。”此户口不实,及民因赋役而流亡之情形。《后汉书·光武帝纪》:建武十五年,诏下州郡:检核垦田顷亩及户口年纪。《刘隆传》谓是时天下垦田,多不以实,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故下州郡检核其事。又谓刺史大守,多不平均,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百姓嗟怨,遮道号呼。时诸郡各遣使奏事,帝见陈留吏牍上有书,视之,云:“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帝诘吏由趣。吏不肯服。时显宗为东海公,年十二,在幄后,言日:“吏受郡敕,当欲以垦田相方耳。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帝令虎贲将诘问吏,吏乃实首服,如显宗对,此垦田户口,不易检核之情形也。《续汉书·礼仪志》日:仲秋之月,县道皆案户比民。《后书·江革传》曰:建武末年,与母归乡里。每至岁时,县当案比,革以母老,不欲摇动,自在辕中挽车,不用牛马。则是时检核户口,(17)官吏初不亲历闾里,顾召人民而验之,安有得实之理乎?《史记·萧相国世家》云: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汉王所以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图书也。则郡县户口,中央皆有其籍,然亦未必得实耳。

前汉户口,以元始二年为最盛。其数见于《汉书·地理志》。凡户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八。《殿本考证》:齐召南云:“《帝王世纪》日:民户千三百二十三万三千六百一十二,口五千九百一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八。皇甫谧所计户口,必本此志,而数目参差,似所见古本异也。”后汉户口,永和五年之数,见于《续汉书·郡国志》。凡户九百六十九万八千六百三十,口四千九百一十五万二百二十。《注》:“应劭《汉官仪》日:永和中,户至千七十八万,口五千三百八十六万九千五百八十八。又《帝王世纪》:永嘉二年,户则多九十七万八千七百七十一,口七百二十一万六千六百三十六,应载极盛之时,而所殊甚众;舍永嘉多,取永和少;良不可解。皇甫谧校核精审,复非缪记,未详孰是。岂此是顺朝时书,后史即为本乎?伏无忌所记,每帝崩,辄最户口及垦田大数,今列于后,以见滋减之差焉。”案历代史籍所载户口,均系出赋役者之数,而非生齿之数。即以赋役之数论,亦未必得实。故《后书注》所引伏无忌记所载之数,不更备引,以避繁碎。至《续志》所载,不取最多之数者,本于顺朝之书之说,当得其实也。案中国见在人数,为四万五千余万,虽不必实,相去初不甚远,而历代户口,无及万万者,其非情实可知。盖人民欲避赋役,隐匿者多;官吏不能核实,且亦不欲以实数上闻,故其去实在情形,如此之远也。

《史记·高祖功臣侯年表》曰:“汉兴,功臣受封者百有余人,天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户口可得而数者十二三。是以大侯不过万家,小者五六百户。后数世,民咸归乡里,户益息。萧、曹、绛、灌之属,或至四万。小侯自倍。”此秦末凋丧,及汉初增殖之情形也。《汉书·昭帝纪赞》曰:“承孝武奢侈余敝,师旅之后,海内益耗,户口减半。(18)光霍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至始元、元凤之间,匈奴和亲,百姓充实。”此武帝时耗损及昭帝后增殖情形也。仲长统言:“王莽之乱,残夷灭亡,倍于秦、项。以及今日,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者,不可胜数。”可见莽末伤残之甚。《三国·蜀志·后主传注》引王隐《蜀记》:谓刘禅遣尚书郎李虎送士民簿,领户二十八万,男女口九十四万,带甲将士十万二千,吏四万人。《吴志·孙皓传注》引《晋阳秋》:谓王浚收吴图籍,领户五十二万三千,吏三万二千,兵二十三万,男女口二百三十万。《续汉书·地理志注》引《帝王世纪》云:景元四年,与蜀通计,民户九十四万三千四百二十三,口五百三十七万二千八百九十一。又案正始五年,扬威将军朱照日所上吴之所领,兵户九十三万二千,推其民数,不能多蜀矣。昔汉永和五年,南阳户五十余万,汝南户四十余万。方之于今,三帝鼎足,不逾二郡。(19)案《三国·魏志·杜畿传》,载畿子恕上疏日:“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蒋济传》:景初中,济上疏曰:“今虽有十二州,至于民数,不过汉时一郡。”《陈群传》:青龙中,群上疏曰:“今承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注》云:“案《晋大康三年地记》:晋户有三百七十七万,吴、蜀户不能居半。魏虽始承丧乱,方晋当无大殊。长文之言,于是为过。”然凋残之实,要不可讳矣。脱漏隐匿,自亦于斯为甚。《蜀志·吕又传》日:累迁广汉、蜀郡大守。蜀郡一都之会,户口众多;又亮卒之后,士伍亡命,更相重冒,奸巧非一。乂到官,为之防禁,开喻劝道。数年之中,漏脱自出者万余口。以葛亮为政之核实,而身殁未几,蜀郡情形,遽至如此,亡命者之多,自可想见。《魏志·袁绍传注》引《九州春秋》云:“袁谭在青州,别使两将,募兵下县。有赂者见免,无者见取。贫弱者多,乃至窜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猎鸟兽。邑有万户者,著籍不盈数百。收赋纳税,三分不入一。”暴戾如此,曷怪人民之窜匿邪?《魏武帝纪》:兴平七年正月令曰:“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苏则传注》引《魏名臣奏》:雍州刺史张阮答文帝令问,言“金城郡昔为韩遂所见屠剥,死丧流亡,或窜戎狄,或陷寇乱,户不满五百。则到官,内抚凋残,外鸠离散,今见户千余”。此等因兵荒而凋敝之情形,夫岂无有?然终不如逃窜者之多也。

《魏志·卫觊传》,言觊留镇关中,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觊书与荀或,言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吴志·诸葛瑾传》言瑾卒,子恪已自封侯,故弟融袭爵摄兵业,驻公安。注引《吴书》曰:赤乌中诸郡出部伍。新都都尉陈表,吴郡都尉顾承,各率所领人会佃毗陵,男女各数万口。表病死,权以融代表。后代父瑾领摄诸部曲。士卒亲附之。疆外无事。《陈武传》庶子表,所受赐复人得二百家,在会稽新安县。表视其人,皆堪好兵。乃上疏陈让,乞以还官,充足精锐。权甚嘉之。下郡县料正户羸民,以补其处。此等皆不属于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