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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7/26页)

“我在想,”沃尔西说,“你对我们的君王会有耐心吗?三更半夜的时候,他还在那里与布兰顿一起喝酒,说笑,或者唱歌,当天的文件还没有签署,而如果你催促他,他就会说,现在我要上床了,我们明天要去打猎……如果你得到任职的机会,你一定得接受他的现状——他是一位追求享乐的国王。他也将不得不接受你的现状——你很像一条低地人用绳子套着牵来牵去的方头斗狗。不过你偶尔也不乏魅力,汤姆。”

说到他或者任何别的人可能会对国王具有沃尔西那样的影响力,这简直就跟安妮•克伦威尔成为伦敦市长一样,希望很是渺茫。不过他也没有完全不信。人们听说过圣女贞德的故事;它不一定得以大火结束。

他回到家,跟丽兹谈起斗狗的比喻。她也觉得十分贴切。他没有跟她提及偶尔的魅力,也许只有红衣主教才能发现这一点。

调查委员会正准备解散,让事情得到进一步的考虑时,从罗马传来了消息: 由于连续几个月没有发放军饷,皇帝的西班牙和德国军队在圣城横冲直闯犒劳自己,他们抢劫财宝,砸毁艺术品。他们怪模怪样地穿着偷来的衣服,随意奸淫罗马的妇人和处女。他们将雕像和修女打翻在地,让他们的脑袋撞击地面。有位普通士兵偷走了刺中基督肋部的长矛的矛头,并将它安在自己的杀人武器的柄上。他的战友挖开了古墓,掏出死者的骨灰,让它随风飘走。台伯河上满是新的尸体,被刺身亡或窒息而死的人拍击着河岸。最令人痛苦的消息是教皇已经被俘。由于年轻的查理皇帝在名义上统领这些军队,同时可能宣布掌权并利用这种形势,亨利国王的婚姻诉讼被搁置下来。查理是凯瑟琳的外甥,克雷芒教皇只要控制在皇帝的手里,对英格兰使节呈上的任何请求,他就不可能持于国王有利的看法。

托马斯•莫尔说,帝国军队正在把活生生的婴儿插在铁棒上烧烤来取乐。哦,亏他说得出来!托马斯•克伦威尔说。听着,当兵的不会那么干。他们太忙,只顾着搬走他们可以换成现钱的所有东西。

大家都知道,莫尔的衣服里面穿着一件马毛短上衣。他用有些神职人员使用的那种小鞭子抽打自己。托马斯•克伦威尔心里所想的是,有人在制造这些日常折磨的工具。有人把马毛简单地梳成一束束的系好,切下钝端,知道其目的在于扎进皮肤,形成流血的伤口。干这个的是僧侣们吗?他们满怀正义感地又系又切的,想到会给那些不知名的人带来的痛苦,禁不住暗自发笑?单纯的乡民们制造带有上蜡的结的连枷,得到了报酬吗?是怎样付酬——按打计算吗?在冬天漫长的几个月里,这会让农场工人有活可干吗?当那些制造者用诚实的劳动所换来的钱交到他们手中时,他们是否想到将拿起这种产品的手?

我们没有必要自寻痛苦,他想。痛苦在等待着我们: 这只是迟早的问题。问问罗马的处女们好了。

他还想到,人们应该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红衣主教这时说,让我们从眼前的形势下后退一步。他的确是吃惊不小;他一直都很清楚,维护欧洲稳定的秘诀之一,就是让教皇保持中立,既不被法国左右,也不受皇帝牵制。但他敏捷的头脑已经开始为亨利着想了。

他说,假设——因为在这种紧急事态下,克雷芒教皇会指望我来把基督教世界团结起来——假设我穿越海峡,在加来稍作停留,以稳定我们的民心并平息所有不利的传闻,接着前往法国,与他们的国王进行面对面的交谈,然后再去阿维尼翁,那儿的人们知道如何成立教廷,那儿的肉商、面包师、烛台制造商、旅店主乃至妓女这些年来都生活在希望之中。我会邀请红衣主教们来跟我会面,并成立一个委员会,这样,当教皇陛下承受着皇帝的款待时,教会政府的工作能够继续进行。如果呈至这个委员会的工作包含国王的私事,那么,为解决意大利的军事问题,我们有理由让这么虔诚的一位国王久等吗?我们就不能裁决吗?凡人或者天使应该能想出办法,给哪怕是囚禁中的克雷芒教皇捎个信,还是那些人或者天使会传信回来——他肯定会赞成我们的裁决,因为我们会听取全部的事实。等到——当然,不会太久,而我们都多么期待着那一天——克雷芒教皇彻底恢复了自由,对于我们在他离开期间保持的良好秩序,他会十分感激,任何签名或者盖章之类的小事就成了一种形式。于是——英格兰国王成为一个单身汉了。

在走到这一步之前,国王必须跟凯瑟琳谈谈;当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他摆好晚餐,耐心而坚定地等待着他时,他不可能总是在别处打猎。现在是1527年6月;国王的头发和胡子经过精心的修剪和卷曲,他身材魁梧,从某些角度看去仍然风流倜傥,穿着白色的丝绸服装,朝他妻子的房间走去。当他走过时,周围飘过一阵玫瑰精油所散发的香气: 仿佛他拥有所有的玫瑰,拥有所有的夏夜。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很有说服力,充满了遗憾。他说,如果他能选择,如果没有障碍,在所有的女人中,他会选择她作为他的妻子。没有儿子并不重要;那是天命。他多么希望能重新来过,再娶她一次;这一次是合法的。但问题在于: 这不可能。她是他哥哥的妻子。他们的结合违反了神的戒律。

你能听到凯瑟琳说了什么。从那由饰带和胸衣所支撑的饱受打击的身体里,发出了你远在加来都能听到的声音: 它回荡着,在这里与巴黎之间,在这里与马德里之间,与罗马之间。她在坚持自己的地位,她在坚持自己的权利;窗户咔哒作响,从这里一直传到君士坦丁堡。

她真是个不寻常的女人,托马斯•克伦威尔用西班牙语自言自语道。

到七月中旬时,红衣主教在为自己的跨越海峡之行做准备。温暖的天气把汗热病带到了伦敦,城里的人越来越少。有些人已经病倒,更多的人想象自己患了病,抱怨头痛和四肢发痛。人们在商店里谈的全是药片和冲剂,修士们在街上卖圣章[5]大捞了一笔。这种疫病在1485年发生过,当时是随着为我们带来亨利都铎一世的军队而来。如今每隔几年,它就让墓地尸满为患。不到一天就可以要人的命。他们说: 早餐还乐呵呵的,中午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