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猎鹰(第5/8页)
“她嫁给了埃德加,”约翰爵士回答,“他们在绿林里结了婚,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想她别无选择,”玛乔莉夫人叹了口气,说,“做女人的得调整自己。”
“乡里的人都说,”约翰爵士补充道,“那位伪君子伯爵还在树林里走动,一边呻吟,一边想把长矛从肚子里拔出来。”
“想想吧,”简·西摩说,“只要是有月亮的晚上,你从窗户望出去,就可能看到他,在那里不停地拔呀哼的。幸亏我不相信鬼魂。”
“这就更傻了,妹妹,”汤姆·西摩说,“他们会不声不响地靠近你的,小姑娘。”
“不过,”亨利说;他模仿着投掷长矛的动作:尽管因为在餐桌旁而幅度有限。“一投命中。埃德加国王的臂力一定很棒。”
他(克伦威尔)开口道,“我想知道这个故事是否有文字记载,如果有的话,是谁记的,以及他是否宣过誓。”
国王说,“如果是克伦威尔,一定会把伯爵带到法官和陪审团面前。”
“哦,陛下,”约翰爵士乐了,“我想当时还没有法官和陪审团。”
“克伦威尔会有办法找到的,”小韦斯顿探身向前,说道,“他会挖出一个陪审团,他会从蘑菇地里挖出一个来。然后让他们一同来对付伯爵,他们会审判他,并把他推出去斩首。据说在托马斯·莫尔的案件审理中,当陪审团审议时,这位秘书官大人跟了进去,待他们入座后,他返身把门关好,并对他们约法三章。‘让我跟你们说清楚,’他对那些陪审员说,‘你们的职责是认定托马斯爵士有罪,完成任务后才有饭吃。’接着他转身出来,重新关上门并守在门外,手里还握着一把斧头,以免他们冲出来寻找热乎乎的布丁;身为伦敦人,他们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的肚子,只要觉得肚子咕咕叫了,他们就会大喊,‘有罪!他罪该万死!’”
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他(克伦威尔)身上。坐在他身旁的雷夫·赛德勒恼怒地绷紧了身子。“故事很精彩,”雷夫对韦斯顿说,“不过我也请问一下,哪儿有记载?我想你会发现,在处理法庭上的事务时,我的主人一贯正确。”
“你又不在场,”弗朗西斯·韦斯顿说,“我是从其中一位陪审员那儿听到的。他们高喊着,‘把他带走,把卖国贼拖出去,给我们端羊腿来。’托马斯·莫尔就这样被推上了死路。”
“听起来你似乎很遗憾,”雷夫说。
“我才不是。”韦斯顿举起双手。“安妮王后说,让莫尔的死杀一儆百,给所有这样的叛国贼一个警示。不管他们的声名多么显赫,不管他们的罪行多么隐蔽,托马斯·克伦威尔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只听得一片含糊的赞同之声;一时间,他还以为大家会转头向他鼓掌致意。就在这时,玛乔莉夫人把手指贴到唇边,朝国王点点头。国王坐在首席,身体渐渐歪向右侧;他合上的眼皮微微翕动,呼吸平稳而低沉。
大家会意地笑了。“新鲜的空气让他醉了,”汤姆·西摩小声说道。
这就避免了醉酒的说法;最近这些天来,国王常常要酒喝,而在清瘦、爱好运动的年轻时代却不是这样。他(克伦威尔)看着国王在椅子里歪歪倒倒:先是微微向前,似乎想把头伏在桌上,接着突然一惊,又向后仰去。口水顺着胡子淌了下来。
该是哈里·诺里斯效劳的时刻了;诺里斯是侍寝官,总是会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低声将国王唤醒。但诺里斯此时远在外地,帮国王向安妮送情书去了。那么该如何是好?国王不像五年前那样,看上去犹如一个疲惫的孩子,而是像所有人到中年的男人一样,饱餐一顿之后就昏昏欲睡;他显得大腹便便,不少地方都青筋突起,即使在烛光下,也不难看出他已经褪色的头发在渐渐花白。他(克伦威尔)朝小韦斯顿点点头。“弗朗西斯,该你去好好侍候了。”
弗朗西斯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视线停留在国王身上,脸上是一副未加掩饰的厌恶表情。汤姆·西摩轻声说道,“我觉得我们该弄出点声音。好让他自然地醒来。”
“什么样的声音?”他哥哥爱德华·西摩问。
汤姆作势要挠他的腋下。
爱德华眉头一抬。“有胆量你就笑好了。他会以为我们在笑话他流口水。”
国王发出了鼾声。他又歪向了左侧,不太安稳地靠在椅子的扶手上。
韦斯顿说,“你去吧,克伦威尔。最会侍候他的人就是你。”
他笑着摇摇头。
“上帝保佑陛下,”约翰爵士虔诚地说,“他不像以前那么年轻了。”
简站起身。随着锦绣康乃馨的一阵硬挺的窸窣声,她在国王的椅子旁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手背:动作很轻快,就像拍试奶酪一般。亨利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我没有睡着,”他说,“真的,我只是眯了眯眼睛而已。”
国王上楼后,爱德华·西摩说,“秘书官大人,该我复仇了。”
他手里端着酒杯,靠到椅背上:“我怎么得罪你了?”
“那盘棋。在加来的时候。我知道您没忘。”
那是1532年的深秋:国王第一次与现任王后共寝的那个夜晚。在向他献身之前,她让他手扶《圣经》宣誓,一踏上英格兰的国土就会娶她;但暴风雨把他们困在港口,于是国王充分利用了那段时间,想让她怀上一个儿子。
“您把我将死了,克伦威尔先生,”爱德华说,“但仅仅是因为您让我分了心。”
“怎么会?”
“您向我了解我妹妹简的情况,打听她的年龄等。”
“你以为我对她有意。”
“您是这样吗?”爱德华微笑着,使自己的问题不至于显得太鲁莽。“她还没有定亲,您知道。”
“摆子吧,”他说,“要不要摆成你上次走神之前的棋局?”
爱德华丝毫不露声色地看着他。据说克伦威尔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记忆力。他心里暗暗发笑。只需稍加猜测,他就能够摆好;他知道西摩这种人喜欢什么样的游戏。“我们从头开始吧,”他说,“世界在前进。你觉得意大利式下法如何?我不喜欢这种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