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争(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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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胜利一面倒向法国,因而在此无须详细讨论陆上战争的军事行动。1793—1794年,法国人保住了大革命。1794—1795年,他们占领了低地国家、莱茵地区、部分西班牙、瑞士、萨伏伊(和利古里亚)。1796年,拿破仑著名的意大利战役使法国人赢得整个意大利,并破坏了第一次反法同盟。拿破仑对马耳他、埃及和叙利亚的远征(1797—1799年),被英国的海军力量割断了他与其基地的联系,而他不在法国的这段时期,第二次反法同盟把法国人赶出了意大利,并使他们退回德意志。盟军在瑞士(苏黎世战役,1799年)的大败,使法国得以免遭入侵,而在拿破仑回国和夺取政权不久,法国人又再度处于强势。至1801年,他们把和平强加于欧洲大陆盟国,到1802年,甚至强迫英国人接受和平。此后,在1794—1798年被征服或被控制的地区中,法国的主宰地位一直是不成问题的。1805—1807年,一轮重新发动的抗法企图,更把法国的影响推进到俄国边境。1805年,奥地利在摩拉维亚(Moravia)的奥斯特里茨(Austerlitz)会战中被打败,并被迫议和。独自而且较晚参战的普鲁士,在1806年的耶拿(Jena)和奥尔施塔特(Auerstaedt)会战中遭击垮和肢解。俄国虽然在奥斯特里茨战败,在艾劳(Eylau,1807年)受挫,并在弗里德兰德(Friedland,1807年)再度战败,但仍保持军事强国的完整性。《提尔西特和约》(Treaty of Tilsit,1807年)以无可非议的礼遇对待俄国,尽管该和约确立了法国在欧洲大陆上的霸权——除斯堪的纳维亚和奥斯曼属巴尔干外。1809年,奥地利企图摆脱法国控制,但在阿斯本——埃斯林(Aspern-Essling)和华格南(Wagram)会战中被打败。然而,1808年西班牙人起义反对拿破仑兄长约瑟夫成为他们的国王,从而为英国人开辟了一个新战场,经常性的军事行动在伊比利亚半岛持续进行,但因英国人周期性的失败和撤退(如1809—1810年),而未取得重大效果。

可是在海上,法国人此时已被彻底打败。特拉法尔加(Trafalgar,1805年)战役以后,别说越过海峡入侵英国,就连在海上保持接触的机会都消失了。除施加经济压力外,打败英国的办法似乎已不存在,因而拿破仑试图通过“大陆体系”有效地实施经济封锁。实行封锁的种种困难,相当大程度地破坏了《提尔西特和约》的稳定性,并导致与俄国的决裂,这成为拿破仑命运的转折点。俄国遭到入侵,莫斯科被占领。如果沙皇像拿破仑的多数敌人那样,会在类似的情况下进行议和,那么这次冒险就大功告成了。但沙皇没有这样做,因而拿破仑面临的问题是进行一场胜利无望、休止无期的战争,还是撤退。两者都同样是灾难性的。如前所述,法国军队的制胜办法是在足够富庶和人口众多、可靠该国生存的地区进行速决战。但是,这在最先产生这种战法的伦巴底或莱茵地区行之有效,在中欧仍然行得通,到了波兰和俄国的广大不毛之地,却彻底失败了。与其说是俄国的严冬使拿破仑招致失败,毋宁说是他无法使他庞大的军队保持足够给养所致。莫斯科撤退摧毁了这支军队。曾几何时,首次穿越俄国国境、人数曾高达61万的大军,当再度越过国境回国时,却只剩下几万之众。

在这种情况下,最后一次反法同盟不仅包括法国的宿敌和受害国,更联合了那些急于站到此刻明显将取得胜利那方的国家,只有萨克森国王过迟地离开其原先追随的人。一支新的、大多未经训练的法国军队,在莱比锡(Leipzig,1813年)惨遭大败,尽管拿破仑进行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调动,盟国军队还是无情地向法国本土推进,而英国人则从伊比利亚半岛攻入法国。巴黎被占领,而皇帝则于1814年4月6日退位。尽管他企图于1815年恢复其政权,但因滑铁卢会战(Waterloo,1815年)失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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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争进行的这几十年里,欧洲的政治疆界被重新划过几次。在此只需考虑那些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使其持续时间超过拿破仑失败的变动时间。

这些变动中最重要的是欧洲政治地图的普遍合理化,特别是德意志和意大利。在政治地理方面,法国大革命宣告了欧洲中世纪的结束。经过几个世纪的演变,典型的现代国家是受单一最高权力当局根据单一的基本行政和法律体系所治理,领土是连成一体并有明确边界的完整区域。(法国大革命以来,也设定国家应代表一个单一“民族”或语言集团,但在这个阶段,有主权的领土国家尚不包含这层意思。)尽管典型的欧洲封建国家有时看起来也像是这样,如中世纪的英国,但当时并未设定这些必要条件。它们多半是模仿“庄园”而来。好比“贝德福公爵庄园”既不意味它必须在单一的区段,也不意味它们全体必须直接受其所有者管理,或按同样的租佃关系持有土地,或在同样的条件下租佃,也不一定排除转租,也就是说西欧的封建国家并不排除今天显得完全不能容忍的复杂情况。然而到了1789年,大多数国家已感受到这些复杂情况是一种累赘。一些外国的领地深处在另一个国家的腹地之中,如在法国的罗马教皇城阿维尼翁(Avignon)。一国之内的领土发现自己因历史上的某些原因也要依附于另一个领主,而后者现在恰好是另一个国家的一部分,因此,用现代词汇来说,它们处于双重主权之下。[6] 以关税壁垒形式存在的“边界”,存在于同一国家的各个省份之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有他自己几个世纪积攒下来的公国,但它们从未充分实行同一制度或实现统一。哈布斯堡家族的首领,直至1804年前,甚至没有一个单一的称号可以涵括他对自己全部领土的统治。[7] 此外,他还可对形形色色的领土行使皇帝权力,从独立存在的大国(如普鲁士),到大大小小的公国,到独立的城市共和国,以及“自由帝国骑士”,后者的领地常常不超过几英亩,只是恰好没有位居其上的领主。每个这类公侯国本身,如果足够大的话,通常也呈现出同样缺乏的统一领土和划一管理,它们依据的是家族遗产的逐块占有、分割和再统一。结合了经济、行政、意识形态和实力考虑的现代政府概念,在当时尚未被大量采用,于是再小的领土人口,都可组成一个政府单位,只要其实力允许。因此,特别是在德意志和意大利,小国和迷你国仍大量存在。

革命以及随之而来的战争,大量清除了这类残余,这部分是由于对领土统一和简单划一的革命热情,部分是因为这些小国和弱国,一而再、再而三地长期暴露于较大邻国的贪婪面前。诸如神圣罗马帝国、大多数城市国家和城市帝国之类的早期国家,都告消失。神圣罗马帝国亡于1806年,古老的热那亚(Genoa)和威尼斯共和国亡于1797年。而到战争末期,德国的自由城邦已减少到四个。其他独具特色的中世纪幸存者——独立的教会国家——也经历了同样的道路:由主教团统治的侯国科隆、美因茨、特里尔(Treves)、萨尔茨堡(Salzburg)等,都告灭亡;只有意大利中部的教皇国残存到1870年。法国人通过吞并、和平条约和几次会议,企图有计划地重组德意志的政治地图(1797—1798年、1803年),并使神圣罗马帝国的234块领土(不算自由帝国骑士及其类似的领地)减少到40块;在意大利,变化没那么剧烈,这里世世代代的丛林战已使其政治结构简单化了,迷你国家仅存在于意大利北部和中部。既然这类变化大多有益于一些地位稳固的君主国家,拿破仑的失败只会使他们更长久地持续下去。奥地利不再考虑恢复威尼斯共和国,因为它最初是通过法国大革命而占有其领土的,而它之所以想放弃萨尔茨堡(于1803年获得),仅因它尊重天主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