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贝勒米(一七一七年三~五月)(第5/8页)
只有最后一个救船员的机会:学“玛丽·安”号上的人。他们必须试着让船上岸,船头在前,希望能尽量穿过凶猛的碎浪,让游泳的人有一丁点儿机会可以上岸。贝勒米大声下令切断锚缆。斧头落下时,粗锚缆断开了。贝勒米命令舵手让船大转身,面向海滩。但“维达”号没有动,所有人惊恐地看着船身向后滑动,船尾在前,飞过三十英尺高的海浪,朝着雾气翻腾的白色峭壁底部撞去。
“维达”号以惊人的力道搁浅。那一撞,可能把索具上的所有人都抛进致命的海浪里。他们一一撞进海底,然后被底流吸着远离海岸。大炮从滑车上松脱,掉落到较低的甲板上,一路撞击着挡在前方的每一个水手。一名海盗摔了出去,飞越甲板,一个锡铅茶壶的手把完全嵌入他的肩骨。自愿成为小海盗的约翰·金被压在甲板之间,身上还穿着几个月前登上“波内塔”号时母亲为他穿上的丝袜与昂贵皮鞋。十五分钟内,凶猛的海浪将“维达”号主桅折成两半,巨浪穿破甲板,海水灌进甲板下方的大炮与一桶桶货物中。黎明时分,“维达”号的货舱爆开,活人与死人都被抛进了浪里。[27]
清晨时分,暴风雨继续肆虐,退潮让岸边堆起越来越多的尸体。手脚不全的浮尸中,只有两个人在动。一个是米斯基托印第安人约翰·朱利安,他在贝勒米的佩利亚加船时期就跟着他,另一个人是从“圣麦可”号抓来的木匠托马斯·戴维斯(Thomas Davis)。贝勒米和其他一百六十个左右的人,不论是海盗、俘虏、白人、黑人或印第安人,全都死于这场暴风雨。
“玛丽·安”号熬过船难
南方十英里处,“玛丽·安”号上的海盗感谢自己还活着。天亮时,他们在一个半沉在海里的小岛搁浅,旁边是一个受到保护的小海湾。“玛丽·安”号的船员大概认得这个地方,那是伊斯坦南方的波契岛(Pochet Island)。退潮时,“玛丽·安”号半搁浅在小岛上,船上的人不用弄湿脚就能抵达岸上。他们在海滩上逗留数小时,吃了甜食,又多喝了些酒。[28]
大约在早上十点时,两个当地人注意到这艘失事的船,划着轻舟过来,带生还者到大陆上。两个当地人约翰·科尔(John Cole)与威廉·史密斯(William Smith)显然没有起疑,连海盗用混杂着英语、法语与荷兰语激烈讨论时也一样。他们偷听到几个遭遇船难的水手想尽快抵达罗得岛,大概是想躲在威廉姆斯那里。其他人似乎比较消沉,安静地坐在科尔家中的火炉边,直到一个人突然开口。这个人是马克康纳奇,他脱口说出其他八个人是残忍的海盗,是“黑山姆”贝勒米那声名狼藉的伙伴。海盗们知道该走了,向科尔受到惊吓的家人道别后,立刻跑进雨里。
他们逃到伊斯坦客栈(Eastham Tavern),接着治安官约翰·道恩(John Doane)带人抓捕他们。道恩接到科尔的通报后,直接前往客栈,那里是少数几个陌生人可以买马的地方。很快地,道恩就抓到了“玛丽·安”号的所有成员,包括海盗与俘虏,在武器的看守下,众人踏上泥泞的道路,走向巴恩斯特布尔(Barnstable)监狱。
暴风肆虐,海盗凋零
“安战舰”号与“渔夫”号上的海盗比其他人幸运。他们因为运气好或船比较轻,船锚得以撑住整晚。[29]早上十点时,大雨依旧倾盆而下,风向变回西风,从陆地上吹来,而不是吹向陆地。诺兰松了一大口气,下令扬帆起锚,风在他们背后。海盗驶离岸边碎浪,朝着缅因海岸前进,希望能在那里找到“维达”号与船里的金银珠宝。
行驶十英里后,诺兰决定甩掉“渔夫”号。海盗们把所有船员与贵重物品移到“安战舰”号,让“渔夫”号浮在公海上,上面没有船员,舱口开着正对暴风雨。
两天后的四月二十九日,“安战舰”号在莫西干岛(Monhegan Island)背风处下锚,此岛是一座高耸的岩石岛屿,在缅因外海十英里处。自一六一四年起,莫西干岛就有英格兰人的踪影,也是新英格兰第一个终年可捕鱼的据点。但在一七一七年风雨大作的那一天,岛上没有任何人迎接海盗。和法国人结盟的瓦班纳基印第安人(Wabanaki Indians)摧毁了缅因大部分殖民地,法国和英国依旧在争夺海岸的中部与东部地带,包括莫西干岛及达马里斯科夫岛、马丁库思等其他近海岛屿。莫西干岛有淡水,而且到美洲最好的鳕鱼渔场很方便。虽然没有良好的港口,但对正在逃命的罪犯而言,这是一个闲晃等待“维达”号、“玛丽安”号,以及“玛丽·安”号的安全地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仍然没有伙伴的踪影。诺兰和其他人开始担心最糟糕的结果:他们已成为美洲最强大海盗船队里仅存的成员。
镇民捡光财宝
戴维斯,“维达”号船难事件中两名生还者之一,他从碎浪里脱身,在疲惫发抖中跌跌撞撞地穿越黑夜,寻找避难所。他踏上海滩,走了几步路,大雨一直打在他身上,无法穿越的沙质峭壁将他困在了海边。闪电之中,沙壁似乎往两侧无穷无尽地延伸,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活命。于是,戴维斯开始往上攀爬。[30]
还好他是年轻人,当时二十二岁,体格还算健壮,虽然又冷又累,他还是想办法爬上了一百英尺高(约三十米)的沙壁。他一定在顶端休息了一会儿,看见眼前那片诡异的青草地,上方迷雾笼罩。在他身后下方的碎浪中,“维达”号的残骸像鬼影一样,在闪电下忽隐忽现。最后,他蹒跚前行,在风雨里发抖,离开了海边。
清晨五点,戴维斯终于抵达山谬·哈定(Samuel Harding)的农场,距离失事地点二英里。戴维斯以某种方式,将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伊斯坦居民。哈定听到船难时,耳朵一定竖了起来,因为他立刻牵了自己的马,把差点淹死的戴维斯扶到马背上,带到海滩。
哈定沿着峭壁走,在戴维斯的指引下抵达船难地点。“维达”号现在裂成两半,船身碎片、货物、死去的船员散布在峭壁底部。两个人把值钱的物品装在马背上,回到哈定的农舍。然后,哈定立刻转身,再度回到失事地点寻宝,在清晨时分往返了好几趟。
到上午十点时,哈定的哥哥亚比亚(Abiah)、邻居爱德华·诺尔斯(Edward Knowles)与乔纳森·科尔(Jonathan Cole)[31],以及另外大约七个人也加入了,他们知道当局随时可能出现,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捡起贵重物品。他们可能已经在海滩上越堆越多的暴风雨留下的尸体中捞宝,那天下午,海滩上出现超过五十具尸体,他们从死人身上取下银衣扣与皮带扣、珠宝与硬币。结果,其实他们的时间相当充裕。伊斯坦的治安官道恩一整天都被束缚住,忙着在镇上追捕“玛丽·安”号的船员,押解他们到巴恩斯特布尔。一直要到隔天早上,道恩才出现在失事地点,也就是二十八日星期天。那个时候,“所有的贵重物品都已经消失”。道恩事后宣称自己“命令(那一带)的居民为国王尽力抢救”。与此同时,科尔的岳父、地方验尸官监督掩埋六十二名溺水死者,在这一过程中捡起了“属于(失事船)的几件物品”。所有为国王打捞到的贵重物品总价值只有两百英镑,也就是说,数千英镑的贵重物品大概落入伊斯坦的善良百姓手里。几天之内,两百人(几乎是全镇身体健壮的居民)跑去捞宝,翻遍失事残骸,“从沙里(取走)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