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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犹太人,一个德国犹太人,乔治·奥克斯像他家庭的一些成员和全国的许多德国犹太人一样,对前不久从东欧来的犹太移民有一种优越和不满的感觉——不像阿道夫,乔治会公开谈论这一话题。尽管乔治同情他们的贫困和斗争,但很少宽容那些在到达美国后仍坚持外国习惯的犹太人,那些坚持在大街上说意第绪语、在火车上阅读意第绪报纸和根据一个民族或种族而不是根据一种宗教来看待犹太人身份的犹太人。他觉得,这些犹太人因宗族而鼓励了一些偏执行为,使他们无法立足于社会,使他们在商业上变得刻板,使得生活不仅对他们,而且也对已经站稳脚跟的犹太人更为困难,后者已经在美国得到了同化并且兴旺起来。他同样批评那些暴富的犹太人,因为这些犹太人即使不是庸俗地也是卖弄地炫耀他们的财富。
纵观直到他70岁去世时的一生,乔治·奥克斯—奥凯斯不遗余力地反对犹太复国主义和所有其他的关于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犹太国家的主张。这一观点也被阿道夫·奥克斯所认同,多年来一直是《纽约时报》社论方针的一部分。阿瑟·海斯·苏兹贝格成为《纽约时报》的业主后发表讲话和声明,呼吁犹太人不要煽动建立一个犹太人的巴勒斯坦国家。1939年苏兹贝格加入了一个有影响的犹太人集团,他们强烈要求罗斯福总统不要任命费利克斯·法兰克福特为大法官,他们认为这会在美国增加一种反犹太人主义倾向,这个观点是为罗斯福所讨厌并无视的。1946年《纽约时报》撤销了美国自由巴勒斯坦联盟(the American League for a Free Palestine)提交的一个广告,激怒了犹太复国主义者,致使苏兹贝格发表冗长的讲话解释说:尽管《纽约时报》过去经常刊登编辑部反对组织的广告——苏兹贝格提醒他们,它以前刊登了许多犹太复国主义的广告,但这一次撤销犹太复国主义的广告的决定,首先是因为《纽约时报》深信该联盟和中东的一个犹太恐怖主义集团有直接联系,其次是因为该广告上的反英指责是没有事实支持的,因此苏兹贝格说他不能为《纽约时报》上的这个广告将在英国和美国之间激起的敌意承担责任。“我们相信,英国是抱着善意而非恶意而行动的,”苏兹贝格给一位犹太复国主义领导人写道,“因此,按照我们的立场,你们的广告是不真实的;既然依据任何标准都无法证明真实性,那么我们就优先选择我们的判断,而非你们的——你们不认可的,而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到了乔治·奥克斯—奥凯斯的儿子约翰·奥凯斯对《纽约时报》有影响的时候,以色列国已经成立,《纽约时报》的社论在近些年通常对它都是友好的,并且在1967年达到了高潮。当时正值中东战争期间,《纽约时报》提醒美国政府注意它维护以色列的主权和独立的义务,甚至主张如果以色列军队需要帮助的话,美国军事力量应当介入,实际上以色列军队并不需要。《纽约时报》新闻部多年来,而且在20世纪60年代仍然有一位全日制的记者专门报道犹太人在美国的活动。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任务,据一位编辑说,它的目的包括“不让纽约犹太复国主义者暗中攻击苏兹贝格”。然而,乔治·奥克斯—奥凯斯30多年前所表达的老德国犹太人的态度——对那些墨守其犹太人身份的美国犹太人不抱幻想,希望犹太人同美国社会交融的愿望,仍然偶尔地渗透在《纽约时报》的等级机构中。《纽约时报》新闻编辑部的老记者早就意识到高层经理对犹太事宜的敏感。编辑和处理关于犹太人的或对犹太人有特殊利益的报道,是更审慎和谨慎的,如果能感觉到这一点的话——即使感觉不到,记者也要保持着乔治·奥克斯—奥凯斯过去的那种意识。《纽约时报》不愿意被看作是一家“犹太人的报纸”,它的确不是,它将回过头来证明这一点。不时地迫使自己采取不自然的立场,因妥协而歪曲、平衡双方,小心不触犯别人,希望别人承认和尊敬它的实际样子——一家好公民的报纸,遵守和忠实于法律,坚定支持和平和战争时期国家的最大利益。
像《纽约时报》这样令人惊叹的机构竟如此的不傲慢,如此背负着责任感和生怕走得太远的担忧,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明它为什么有生命和力量,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暗示了它是脆弱的——不仅是拥有《纽约时报》的这个犹太家族的脆弱,而且还有这个家族把自己的命运系于其上的民族的脆弱。在美国社会表面之下存在的对犹太人的狡黠的轻蔑,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影响到了这个家族的每一个成员,甚至扩及第三代——苏兹贝格的儿子,一个海军士兵,在去朝鲜的路上因是犹太人而被拒绝进入佛罗里达州霍布桑德一个不对公众开放的胜地;苏兹贝格的一个女儿,在纽约的一所女子私立学校上学,在班里的唯一朋友也是一个犹太姑娘(但她俩很快就彼此讨厌了);乔治·奥克斯—奥凯斯的儿子,一个聪明的学生,在劳伦斯威尔学校的犹太人入学限额之下被录取。由于这些以及类似的事件,甚至这个拥有《纽约时报》的家族也要遭到社会的这种详细审查。毫不奇怪,《纽约时报》对犹太复国主义是非常敏感的,同时对于保持《纽约时报》无可非议、远离国内偏见的影响十分讲究。
奥克斯家族的某些成员对这种偏见的最初感觉,是在阿道夫于1896年购买了《纽约时报》后不久他们开始向北方迁移之时。在查塔努加他们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反犹主义,这种环境也许是一个流动的、松散的社会造成的结果,这个社会在内战后已经确定下来,把查塔努加变成了一种边疆城镇。乔治·奥克斯—奥凯斯相信,可能自己所属于的那种类型的犹太人比在世纪之交大量迁移到美国的东欧犹太人更可为非犹太人所接受。他将查塔努加对他及其家人的接纳当作对此理论的佐证。他的父亲长期担任查塔努加犹太人社区的在俗拉比,他自己也曾在唱经班唱诗,后来娶了一位犹太姑娘,按这种信仰培养了他的儿子们。就宗教而言,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好”犹太人,但他回避对犹太人的任何种族的或民族主义的义务。当他1893年当选为查塔努加市长后,他深信他的生活是很明智的,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