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生行脚的常态 乐崇辉、刘玉梅口述(第7/9页)

觉心:我妈妈那时候眼睛已经斜了嘛,讲话就这样子。我说不是有牛黄清心吗,我妈说太贵啊,我说太贵也要吃。

刘: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脚也这样,我就吃我们家做的牛黄清心,还有大活络丸,早晚各一粒地这样吃,吃了几天。我现在一切都很正常,只是讲话慢一点而已。

定:还好还好。

觉心:前年我刚开始去大陆,那时候我们有一个老领导,他的左手就这样子,他就问我有什么药,我说刚好我有牛黄清心和大活络丹,我就拿给他。我那时候要去郑州开会,我开四天会嘛,四天回来我又碰到他,他说哎你看,手就这样子,他本来已经不能走了,这回就在屋子里面小跑步。他那病也是刚开始,效果就非常非常明显。我们不是和那个酒厂,泸州老窖有合作嘛,泸州老窖的人过来,我们这边没车。他是一个领导啊,他把车借我们,还来帮我们开车,就是表示感谢。他说你们这东西真的有效,我绝对可以帮你们见证。

定:过去北京的同仁堂有一帮特棒的老药工,你们乐家人可能都不用直接去管,可能多少天都不亲自去药厂一个一个地看,他们都做得特别好。那你们在台湾这么多年,也有这样一个队伍吗?我说的是这几十年?

乐:这几十年,没有。这边没有几个人,就是老板娘一个,还有当初带出来的三大将,一个总管的,卢逸尘,卢大夫,走了,不在了。杜先生,杜德春,民国三年(1914年)生人,也走了。

刘:还有张家驯也走了,那是台湾中药界的理事长,也走了。都走了。注59

乐:统统走了。

刘:那时候台湾的同仁堂这三个人都走了,就交给下面的话呢……

觉心:到台湾我们就找学徒进来,他们就一辈子跟着带出来的那几位大将,跟他们学了一辈子。

刘:像我们结婚前一个礼拜进来当学徒的,也走了。

觉心:现在做药主要是我们几个人。

觉心妻:像我前天啊,遇到一个德国的医师,他是学西医的,后来到大陆去学了中医。他学了以后觉得中国的中医和中药真的是最伟大的,他就非常感叹,他说中国不要把自己的宝贝给丢了。我们在上课的时候老师有讲,他说中药是植物,里面有好多成分,你不能用西医的那种理论,就是一种单纯的成分,因为他们就请一些化工师来,可是中药不是这样啊,它碰到醋会变成什么,碰到水又变成什么,碰到火又变成什么,它的变化性太大了,这才是真科学,那么多年。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你要把它数据化,真的是有点困难,所以他就会认为说,中医中药是不科学的。

乐:中药讲药性,药材里面的成分用化学分析都没办法,这脉搏啊,寸关尺,肺脾命门。命门是属火的,阳的,肾主水的,两个都要调和,号脉,你才知道哪个经络出问题了,中医讲经络,西医治标,没有治本。

定:所以说中药治的不是病,治的是人。一样的病在各人身上表现的是不一样的。

觉心妻:讲得太好了。

定:你们乐家是真有意思,你们接受了好多西方的东西,好多人的外语都特别好。

乐:对对,不错。原来我们跟德国拜耳合作,拜耳要我们用它的品牌,我们不同意,就没做。

3.复兴同仁堂

定:我听说同仁堂的药是这样:一个是同仁堂药目,一个是同仁堂的配本。那乐松生到天安门城楼上献给毛泽东的,是药目呢,还是配本呢?

乐:都不是,那叫报喜吧。

觉心:不是药目,那就是喜报,一个形式的东西。

定:我见过好几种版本的同仁堂药目,前几天还发现香港大学也藏有一个版本,和同仁堂现在的版本不一样,但里面的药目差不多。这就是说,药目的书哪儿都可以卖,我们在北京同仁堂就见他们也在卖。配本也卖吗?

乐:配本外头没有。

觉心:只是药名和它的功能,不是里面的配方,配方是另外有写。

定:可是另外还有它的炮制,炮制是不写出来的。

乐:没写出来。至于怎么做,我们都知道。炮制我都懂。

刘:他都在旁边看。

觉心:炮制的话有记录,也有口传。

定:你们说是命根子的东西,就是炮制吧?

乐:对,有关系。药目有,那个很多,有很多都是老方子,市面上很多都知道。但是炮制……

觉心妻:很多真的要炮制,炮制才能改变一些药性。

定:就是说炮制是你们同仁堂最关键的保密的东西?

乐:不是,也不是。

定:这个我不懂,我也不搞这个,所以你们放心,我不刺探这个啊,我就是研究一段历史。

乐:(笑)没关系。

刘:不懂是要吃坏人的,我希望大家都懂得怎么炮制,才不会吃坏人。这是真的。

乐:秘方的话呢,其实就是古方,我们祖先最早从浙江宁波摇铃卖药,串铃么,就走江湖了,卖的话吃着就好了。后来也没办法,穷啊,好像借债还是怎么的。

定:让一个姓张的,张世基把你们家的……注60

乐:对对,有这么一段故事。后来第十代,乐平泉就想办法了。他怎么复兴呢?他到前门外丞相胡同的伏魔寺,注61就在大栅栏很近啊,有个老和尚,跟他就很熟了,老和尚就问他,你们乐家怎么样了?他说做了很多药,老和尚说那你舍药啊,不是有很多会馆么,皇帝考试啊,要考状元嘛,舍嘛,一舍药,无形中就做了宣传:这同仁堂的药,一吃就好了。

定:每年都舍药。

乐:都舍药。

定:这段我还没听说过。

乐:还有另外一个,北京啊,风大,土很多嘛,没有现在这柏油马路啊,泥巴多,怕人走到沟里去,就弄个灯,写上同仁堂,这也是一个宣传。

定:做善事。

乐:做善事,舍棺材,舍棉衣,舍粥。还办学校,义学,还办印刷工厂,普善工厂。棺材是只要穿着白布衣服来,一来,到门房就给他一个条子,拿这个条子,就拿走棺材,不管好坏吧。

定:还救火。也像一种广告似的。

乐:救火队啊,不叫小白龙,叫普善水会。普善水会原来是在哪儿啊,大栅栏不是着火吗?

定:是不是义和团烧的那次?

乐:就那次。后来就这水会的水车,就在永仁堂库房里头,就跟现在救火车一样,红的,但是用手的,我还看见过呢。我来(台湾)的时候还在……

定:就是说你们老祖先从一开始就是要做善事,是做善事起家的。